暗戰(64)_學達書庫

六四

　　蘇俊勉強笑了一下，「這件事，說起來也和你有關。我早知道你會問我，不過比我想像中要晚了一點兒。」雖然這樣的陳述會再次揭開那個血淋淋的傷口，但這一切攸關他最好朋友的幸福，他又怎麼可以逃避？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慕笙的項鍊會跑到何楚的脖子上，但許湛想知道的，他向來不會隱瞞或欺騙。

　　他再次笑了笑，卻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許湛心中微微一顫，他從未見過蘇俊有這樣的表情。他向來是瀟灑走天涯的白衣公子，女人，更不會是他蘇大少的煩惱物件。而現在，他要掀開他心底最疼痛的一處傷疤嗎？

　　許湛猶豫了。

　　於是他忍不住開口：「如果你為難的話……」那不問也罷。通往羅馬的道路從來不止一條，他何必為難他？

　　蘇俊歎了口氣，打斷他的拒絕，自褲袋裡掏出煙來，偏著頭點燃，長長地吐了出來，半晌，苦笑著徐徐開口：「沒什麼，已經這麼多年了，在我心裡埋著也難受。除了告訴你，我沒有其他人可以說。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你有耐心麼？」他淡淡地笑著，暮色已沉沉地籠了上來，他的臉隱隱約約地塗上了孤獨的印記。

　　許湛輕輕點頭，「如果你願意的話。」

　　Section 3

　　自從遊樂場那天之後，何楚再沒收到來自許湛的花，也沒收到他的隻言片語。

　　她心底漂浮著細碎的不安，被風一吹，忽然擴散開來，佔據了她心中的每個角落。每當她一個人的時候，那些碎片仿佛陽光下的陰影一般，淡淡地覆蓋在她的腦海中，讓她整個人心神恍惚。

　　她努力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工作上，已經到了這樣關鍵的時刻，即便沒有與許湛的賭約，她也必須全力以赴。但煩惱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人在故意作對一般，讓啟天的各個環節頻頻出現狀況——已經簽約的生產流水線臨時出了問題，Game總部對方案的大方向忽然提出了質疑，資金運轉過程中突兀地出現問題，還有，歐離……

　　想到這裡，何楚不由得有點兒頭痛。當初貿然地將他帶進啟天，事到如今，她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當時的做法是不是過於衝動了。

　　蘇意和歐離，看起來與她和慕笙的處境相似，但從個性上來說，蘇意比她更冷，歐離也沒有慕笙的熱情。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完全是冷冰冰的普通上下級。偶爾狹路相逢，也完全無視對方的存在，這讓她十分尷尬。

　　之前設計部遞給了她兩個方案，平心而論，歐離的更加出色。特別針對年輕的時尚女性設計的一系列電子產品，他的設計稿顏色大膽、樣式新穎，讓看過無數設計稿的她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但最終拍板的人是蘇意。她寫好分析報告後將兩份設計方案提交上去，到目前為止，已經過去一周多了，但蘇意還是沒有回復。她不由得有些著急，這幾乎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蘇意的辦事效率與賣力程度乃啟天的楷模。所以他一定早看完了兩份方案，遲遲猶豫不決，恐怕和歐離有關。她，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想了想，她拿起電話，撥通了蘇意的分機。

　　多事的江城安排了歡樂谷集體遊，最後的結果是令何楚對蘇意的態度變得彆扭起來。在彈射椅上那個輕輕的但不容拒絕的擁抱，回頭想想，她很難當做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這一周多以來，她也下意識地避開蘇意。嚴格說起來，從那天之後他們從未單獨見過面。

　　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她忽然變得有些緊張，雖然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深呼吸了一下，她抬手敲門。

　　裡面傳來清冷的男聲，「進。」

　　她開門進去，百葉窗合攏著，辦公室裡有些幽暗，她雙眼眨了好幾下才適應過來。

　　蘇意對著電腦，正在處理公務。他的辦公桌極大，東西也收拾得很整齊，但還是顯得有些擁擠。

　　「什麼事？」他頭也沒抬地問。

　　何楚默默地點了點頭，儘量以不疾不徐的語氣回答：「上次我遞給您的方案，還沒有收到回復。」

　　「哦。」蘇意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漠然，「我看過了，」他自手邊一遝資料夾中抽出何楚提交的文檔，放在她面前，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電腦上，「決定以阿峰的方案為主打，至於另一個，可以考慮作為整個方案的補充內容。」

　　何楚一愣，她想過他可能會拒絕，但沒想過他會以這樣毫無轉圜餘地的方式。蘇意，難道已經怨恨到這種地步了嗎？即便歐離的計畫書明顯更加優秀，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她愣了一會兒，蘇意抬眼，「還有事？」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想再解釋和爭取什麼，只覺得心冷得厲害。來辦公室之前的遲疑與緊張，回頭想想連自己都覺得好笑。她轉身離開，蘇意的聲音卻從她後方冷冷地傳來，「有什麼想法，你直接表達會比較好。」

　　何楚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眼前閃過歐離那雙期待的眼睛。如果知道了蘇意的拒絕，那個大男孩應該會受傷吧？費盡心力做的第一份方案，卻因為與實力無關的原因被拒之門外。

　　蘇意的聲音再次從她身後傳來，不若平常那樣平穩，帶著一點兒她不太明白的情緒，語速很快，「我不希望你有所誤會，有爭議，還是說出來會比較好。」

　　何楚的手輕輕握成拳，回頭微笑道：「我想知道，你做出這個決定的理由。」

　　他突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過幾步，就踱到她的跟前，注視著她的雙眼，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阿峰是我能夠信任的人。」

　　「為什麼他就不行？」何楚緊緊盯著他，毫不客氣地反問。

　　蘇意明白她的芥蒂在哪裡，所以才要和她解釋清楚，于公于私，何楚對他來說都是很重要的。「我聽江城說，你對他的來歷有所瞭解。」他不明白，既然何楚都知道歐離的身份了，為什麼還毫不猶豫地啟用他的方案？重要的是這一次的方案，他們無法承擔可能洩密的風險。

　　「我知道，」何楚不自覺地將脊背挺直，「但正因為我知道，才會得出這樣的判斷——我相信他，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提交兩份方案的原因。」

　　看到她竟然毫不遲疑的反應，他的心底有些失望，「我想你可能並不知道其中的淵源。」

　　「我知道，並且我自己也有過類似的經歷。」何楚看不到蘇意有半點兒情緒波動，其實當她一開口，就已經知道這樣的說辭必然無法動搖他分毫，於是她的笑容變得更淡，「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執行就好。」

　　蘇意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其實，她還是不懂，但他已經沒有了解釋的心情，只是淡淡地說：「好。」

　　何楚轉身離開，走得又快又急，不曾提防，差點兒一頭撞上要進門的江城。

　　「咦，怎麼了？」看到她臉色鐵青，他好奇地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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