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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此刻她靜靜地坐在寫字臺前,長髮如瀑。周圍的一切,也和諧靜謐。

  他走上前,桌上纖塵不染,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他默默地站了許久,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屋內沒有開燈,這時他才發現了兩星淡淡的光。黃詩怡的鬢邊,伏著兩隻小小的螢火蟲,在黑暗中閃著幽光!他伸出手。

  她驀然轉過頭,她的臉,已經沒有了五官,只有鮮血肆流!

  身後忽然傳來了殷蘭的聲音。「這麼黑燈瞎火的,怎麼也不打開燈?」燈亮了。

  關鍵爭得殷蘭的同意,拉開衣櫃的抽屜,翻找了一陣,取出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裡面並排放著一對耳丁,螢火蟲狀的耳丁。關上燈,耳丁上的玻璃螢火蟲閃著淡淡的螢光。

  關鍵依稀記得黃詩怡提起過,她曾在曼園小商品街買到過一對夜裡會發光的耳丁。這話當時從他耳邊如風擦過。現在才知道,這會發光的耳丁,竟是螢火蟲的形狀。

  螢火蟲為什麼會出現在黃詩怡和褚文光死亡的現場?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惡夢中?

  他取出耳丁,發現下面還有一張小小的產品標籤,上面幾個數位,想必是貨號。

  「阿姨,詩詩的一件首飾,能不能讓我拿去,做個紀念?」

  15.

  山下雄治在窗前望著沉睡的江京,已有好一陣了,思緒卻在東京、奈良、和江京之間纏繞。在熙熙攘攘的東京,他最後一次見到在世的父親山下雅廣;在古樸清幽的奈良,有他父親山下雅廣成長和歸隱的留念;在神秘詭異的江京,有他父親山下雅廣的魂靈。

  當父親在江京被殺,警方的偵破逐漸走入死巷時,他曾立下決心,有朝一日,要親自查出兇手。黃詩怡和褚文光被殘殺的案件,正好為他提供了一個契機。

  對關鍵的一系列實驗,在科學界已成傳奇。千葉文香向他遊說之前,他已和任泉教授聯繫過很多次。這次「利用」關鍵被列為重點嫌疑人的機會,他希望能激發關鍵體內的潛能,和靈魂對話。

  聽上去再可笑不過。

  需要別人的瞭解,可有多難。更不用說他到江京來的另一個目的:除了破解父親被殺的疑案,他還想重新認識父親。因為山下雅廣的本身,就是一團謎。

  五年前的慘劇發生後,他突然接到父親律師的電話。根據山下雅廣寫下的遺囑,老人家的遺體應葬在江京市萬國墓園的「風節園」裡。更令他震驚的,是父親已經自訂了墓穴,墓穴號034915。

  山下雅廣,這位土生土長在日本奈良的陶瓷藝術家,卻為自己在千里之外的中國江京市訂下了具體的墓址!父親仿佛「預見」了自己的死亡,和死亡之地。

  他終於開始將一些片片段段拼湊:父親喜歡中國文化和藝術,會說一口精准的中文,並且逼著他也學中文。為什麼父親要這樣做?

  或許,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揭示父親被害的真相。而這答案,恐怕只有九泉之下的山下雅廣自己知道。

  也只有關鍵,有可能和山下雅廣對話。

  16.

  午夜將近時,所有研究組的成員在研究所的底樓一扇小門前集合。想到自己等會兒就要鑽入那連接研究所和美術館的黑而狹長的地下通道,關鍵心跳猛烈加快。他幾乎已經能感覺到隱隱而至的疼痛。他對任泉教授說:「任教授,假如等會兒我身上疼痛發作,請你們一定不要退回,我倒是想看看這疼痛究竟能把我怎樣。」也許,如游書亮醫生所說,疼痛的到來,和我的存在一樣,有著特殊的意義。

  任泉愣了一下:「小關鍵,你不是開玩笑吧。」

  關鍵搖頭說:「任教授,我有數……」

  「好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不想讓小黃等得太久,對不對?」真正瞭解自己的,還是這個沉默寡言的任教授。

  安崎佐智子說:「你們不用擔心,我想,由我和豐川博士一左一右緊跟著關鍵,萬一關鍵身體不適,我們可以立刻攙扶住,甚至抬他進美術館。」

  小門後是個向下的階梯,到底後又是一扇門,已經被菊野勇司打開。正是研究所的電錶間。三隻高能電筒,照亮了黑暗的走廊,卻驅不走勢如潮湧的劇痛。

  類似的痛覺,在黃詩怡和褚文光被害時也曾出現過,刻骨銘心。但他仍是穩住腳步,他不想被疼痛擊倒。

  地下走道中間有三道門。從研究所這頭出發,走了大約三十米,是第一道門。

  「奇怪,這扇鐵門怎麼沒有鎖眼?」安崎佐智子輕聲說著。這門分明只是一塊厚厚的鐵板。她感覺到關鍵身體的戰抖,聽得見他沉重的呼吸,輕聲在關鍵耳畔說:「菊野先生說:第一道門,最難開。這門是精鋼制的,耐高壓和耐高強度。」

  關鍵雖然在劇痛中,還是覺察出安崎佐智子在通過聊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幫自己減輕疼痛。

  任教授說:「研究所和美術館,說是『老死不相往來』一點兒也不為過,何況,多年前出於安全考慮,美術館就在通道裡築了牆,再沒有人從這下面穿行,怎麼開這扇無鎖門的方法也失傳了很久。」

  關鍵覺得疼痛已經減輕,似乎正在消失。

  菊野勇司已將一個直徑足有半米的圓盤狀工具貼在鋼制門上,緩緩移動。儀器不斷發出「滴滴」的聲響。忽然,「滴滴」響聲急促起來,不絕於耳,菊野勇司叫了一聲,山下雄治、任泉和豐川毅上前一起用力推門,關鍵也上前幫忙,鋼板被推開了!

  「難道,這是消磁儀?門裡有磁鐵!」關鍵借著手電筒看吸在鋼門上的儀器。

  安崎佐智子說:「你真的很喜歡用腦子。」

  又走出去三十米左右,又是一扇鐵門,門上一個鐵門栓,掛著拳頭大小的一個鐵鎖,看上去頗有些年頭了。菊野勇司鼓搗了一陣,那鐵鎖也被打開。

  走出這扇門不久,前面是堵牆。

  菊野勇司和豐川毅走上前,七手八腳,將一塊塊磚從牆上「抽」了下來,現出兩米高、一米半寬的一個「空門」來。顯然這兩天裡,實驗小組已經將原來的牆打出了缺口,填入了新磚,便於隨時拆下。

  關鍵本已痛意漸消,此刻卻突然又被劇痛擊了一下。他雙腿一麻,向前撲倒。安崎佐智子和任泉一起俯身扶起關鍵。關鍵在攙扶下抬起頭,忽然一怔。

  安崎佐智子將滑落額前的長髮隨手一攏,昏暗中,長髮間閃過一星微光。

  螢火蟲!

  關鍵湊上前,不由自主地雙手撩起安崎佐智子頰邊垂發。

  「請你不要……」安崎佐智子嗔怒。

  痛感又散去。關鍵也覺出自己的魯莽失態,說了聲「對不起」,問:「佐智子小姐,你的這對耳丁,是……是哪裡來的?」

  「在東京買的……你為什麼……」安崎佐智子顯然對關鍵的「動手動腳」頗為不滿。關鍵想解釋,想到身邊人多耳雜,便沒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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