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八十四號公路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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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暗下決心,等有能力了,帶她去威尼斯泛舟,徜徉在蜿蜒曲折的水道上,摟在一起閉著眼睛,靜靜聽純正的戶外義大利歌劇。 未成想威尼斯歌劇還沒影兒呢,現在竟然要她來支持自己。而自己似乎除了傷害她,並不能為她帶來一絲一毫安全和快樂。 看著桌上的錢,高飛心裡很難受,一本正經低頭說:「這些錢,過半個月我們周轉過來,立刻還給你。你工資也不高,賺點錢不容易。」 梁卉雙手摁在那些錢上,語氣有點急促,「你要還回來,我可就該不高興了!我也沒什麼能為你們做的,要是這點錢能幫得上你們,那就太好了。」 高飛突然想起了那天趙墨關於「多情反被無情誤」的話,他猛然發現其實梁卉又何嘗不是如此。從相識到現在,自己和她都不斷用假意去試探對方的真情,兩假相逢總有一真,因此每次總是有人會受傷。 他禁不住暗暗對自己說:「趙墨,看來這次真被你說中了」。 這一刻,高飛心裡突然感到無比憋悶,這麼些年來那些個真真假假、半真不假的面具和謊言一瞬間凝聚成了一塊大石,扎扎實實橫在了他胸口上,越來越沉重。他的心被壓得喊了起來:「應該結束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站起來,凝視梁卉,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微顫抖,「梁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如果我不是現在的我,而是一個比我好得多的我,我真恨不得立刻就能娶你。」 「真的,」高飛不知為什麼,眼前有點模糊,他停了停,接著說道,「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這是第一次。可我做得不好,也許我不配……如果我活著,我會一直這麼看著你,遠遠看著你。到我離開的那一天,我就會化成一隻螢火蟲一直飛到你身邊,那時候全世界的星星一定都掉進了大海,我會守著你……陪你度過茫茫黑夜。」他用詩人的眼睛凝視著她,這樣的話他曾飽含衝動,無數次寫在詩裡,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一個女人親口說出來。 他的臉上感到一絲涼意,他慌忙低下頭,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把那三摞沉甸甸的錢塞進包裡,快步離開了那個曾經帶給自己震撼、愛與希望的小屋。 梁卉依然愣在那裡,任由自己的眼淚漸漸滑落。而她的心好像秋天的紅葉,各種各樣的紅色,深深淺淺的紅色,就在深秋的冷風中,漫天飛舞,散落了一地。 21 兩居室裡,誠禾智訊的三位員工,正在嚴肅探討下一步的業務如何開展。 雖然不用「上班」了,可為了保持「工作」狀態,肖白堅持在工作時間穿正裝,唯一的不同只是不打領帶而已。 高飛則穿著運動服到處亂晃,他說這樣才能激發創造力。 趙墨每天準時來「上班」,只有她還像在JK時那樣一絲不苟地穿著套裝。 趙墨說:「上次聚會時Sheryl的話,雖然不太中聽,但是我覺得很有道理。卓一帆的建議可以說從實操角度,對Sheryl進行了補充。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認真分析一下目前的競爭對手、市場狀況,搞清楚我們的核心競爭力到底在哪裡。這樣才能找到突破點。」 肖白哼了一聲,很不屑,「天天分析來分析去,紙上談兵有球用?咱們要是成天還是玩空中樓閣,分析策劃,從JK出來幹嗎?出來,不就是要真刀實槍大幹一場嗎?姓方那女的,我看見丫就煩。于欣欣成天跟我耳朵邊兒上誇她,你就甭湊熱鬧了,行不行?」 高飛對肖白說:「那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幹呢?」 「很簡單。我在JK的時候也跟著老霍認識了一些關係。現在咱們先去找找這些人,趟趟路子。不出去,光蹲在辦公室裡,怎麼可能有機會呢?」 趙墨說:「你就這麼去找對方,不就是瞎貓撞死耗子嗎?」 肖白說:「連偉大的改革都是黑貓白貓一起栽河裡,摸著石頭撈死耗子,誰撈著算誰的。我這只貓還踏踏實實蹲在地上呢,怎麼就不行了?我直接挖耗子洞還不行嗎?」 趙墨不急不躁,笑著說:「肖白,你這純屬詭辯。」 高飛伸出雙手說:「行了行了。趙墨說的有道理,咱們確實應該知己知彼。不過肖白說的也沒錯,不走出去,光蹲家裡分析,也不可能知己知彼。這樣吧,咱們先劃出幾個能去找的關係,先走出去趟趟路,然後遇到問題,再有針對性地分析咱們的優勢和特色,找出咱們的核心競爭力。」 肖白撇著嘴說:「你丫要在革命時期,絕對就一叛徒。兩面派!」 高飛斜著眼睛說:「行啊,那到底聽不聽我這個叛徒的說法啊?」 趙墨想了想,說:「行,就照你說的辦吧。這樣比較靠譜。」說完拿起白板下麵的簽字筆,扭頭對肖白說,「說說吧,你那些趟路子的資源。」 肖白一臉無奈,甩著手說:「公司統共仨人,下面老有倆人勾結在一起,一個強硬派一個兩面派,統統要革我的命,你說我這個領導還怎麼當?」 他們把肖白覺得初步可以去聯繫一下的人,都標記在白板上。第一個就是路冰。 路冰,女,快四十了,皺紋少許風情若干。過去在一家國營副食店工作。老霍落魄在北京去打醬油時認識的她。據老霍說,當時絕對的醬油西施,十裡八鄉的單身青年不遠若干站,或騎車或乘公交,大瓶小桶,蜂擁來打醬油,就是奔著她來的。老霍最慘的時候曾被迫遠走他鄉,後來東山再起回到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給路冰打電話,說「我回來了」。老霍講起這段往事總是一副盪氣迴腸的樣子,肖白總覺得這裡頭肯定有故事。 不過,路冰這時候早嫁人了,嫁給一個馬來西亞商人。肖白見過那人,比一台立式電扇高不了多少,瘦得跟索馬里人似的,讓人極度質疑馬來西亞人民的生活品質。兩口子一起倒騰波斯地毯、大馬錫壺、埃及金器、波蘭水晶這些充滿民族特色、陶冶人民文化生活情操的東西。生意不小,不過路冰沒事兒總往JK集團跑。有一次肖白去老霍辦公室,赫然看見路冰坐在老霍腿上。老霍當時指著肖白對路冰說,這是我最信任的小老弟,學歷高、能幹。路冰立刻上來與他親切握手,說長道短。 路冰堅持讓肖白叫自己路姐,肖白覺得她爽朗可親,很會做生意,是個可以結交的朋友。而且她的公司業務很大,十有八九需要管理或者投融資的諮詢服務。就算她公司不需要,她也肯定認識很多這個層次的朋友,如果能幫忙介紹一些關係,誠禾智訊的業務一下子就打開了。 肖白去陽臺上給路冰打了個電話,路冰很快就接了。肖白親親熱熱叫了聲「路姐」。 路冰很高興的樣子,「小肖是吧?我今天剛從馬來西亞回來,你的電話可真巧。有什麼事嗎?」 肖白簡單說了一下已經離開JK集團的事,問她能不能約個時間見面聊聊。 路冰的聲音立刻遙遠起來。她支吾著說,有個特別重要的會要開,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肖白呆呆站在那兒愣了一會兒,走回客廳,拿起簽字筆,把白板上路冰兩個字劃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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