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四四


  陳孝正白天的時間照舊在沒完沒了地拼湊著他的模型,鄭微在一旁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以前聽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她還不相信,現在才知道果真不假。

  其實一個完整的建築模型成型之前需要不少煩瑣的工序,他在這方面特別突出,跟他的耐心和細緻不無關係,要是換了毛手毛腳的她,絕對事倍功半。

  晚上兩人在大食堂吃的晚飯,放假期間,食堂的視窗關閉了一些,可選擇的菜色也少,草草地吃完,她跟著他回到宿舍,他忙活他的,她就在老張的電腦上玩遊戲。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點半,陳孝正抬起頭,揉了揉眼睛一看時間,「估計這麼晚,老張也不會回來了,你快洗澡去吧。」鄭微聽話地應了一聲,在他床上翻找了一會兒,抱著換洗的衣服就進了宿舍裡的洗澡間,剛脫了衣服,就聽到有人輕輕敲著洗澡間的門。

  宿舍裡只有他們兩個,他這個時候敲門,究竟想幹嗎?鄭微忽然就紅了臉,心裡撲通撲通地跳,連帶說話也結結巴巴地,「幹……幹嗎呀?」

  她好像聽到門外傳來幾聲他的咳嗽,「你……你東西掉了。」

  「有嗎?」她掃視了一眼洗澡間掛鉤上她的物品,小花睡衣、毛巾都在,就連帶來的洗髮水、沐浴露和洗面乳都一樣不少。她低頭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警惕地躲到門背後,「你騙人,我什麼東西都沒掉!」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一首兒歌,大灰狼在門外冒充媽媽欺騙小兔子乖乖開門,小兔子說,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不回來,誰來也不開。

  他聽了她的話,忍無可忍地說了一句:「騙你?我有病呀。你內褲都掉外面了,不要拉倒!」

  鄭微一聽,臉立刻紅得像熟透了的螃蟹,她再看了一眼,果然是少了這個東西,她心裡暗叫,這下臉丟到家了,她之前怕他看到,故意用毛巾包著小褲褲急匆匆地往洗澡間趕,估計是包裹得不夠嚴實,走得又太倉促,什麼時候它從毛巾裡掉了出來都不知道,居然還被他撿到。她汗顏無比地拭了拭額角,才第一次住到他這兒,怎麼就鬧出這種烏龍?

  鄭微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條縫隙,伸出了一隻手,抓起她要的東西就趕緊縮了回去,關緊了門,晃了晃腦袋,小意外而已,沒什麼沒什麼,她開了水,儘量若無其事地洗澡。

  等到換好衣服走出去,她還是不由自主地低著頭,他半倚在床上看書,一見她走出來,就說了句:「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總也改不了。」鄭微乾笑了幾聲蒙混了過去,他估計也不好意思就這個話題再深究下去,也在她之後進去洗澡。

  等到他洗了冷水澡出來,看見她穿著睡衣傻傻地坐在他的床沿,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一邊用幹毛巾擦著自己的頭髮一邊問:「你怎麼了?」

  鄭微一反常態地支支吾吾,「你確定我們兩個人要擠在這張小床上?我一個人睡都覺得太窄了,我經常滾來滾去……」

  「我睡別的床,你睡我的。」他果斷地說。

  「不,不,你還是睡你的床,我睡別的床好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鳩占鵲巢的嫌疑,主動說著,然後走到他的鄰鋪,隨手掀開被子,立刻哇哇地叫了起來,被子下赫然是好幾雙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的臭襪子,她捏住鼻子,「太過分了,太過分了。」說完走到對面的一張床,看著那油亮如鏡面的被單,再次目瞪口呆。

  「我以為我都算亂了,原來強中自有強中手。」她由衷地感歎,回過頭,看見他也皺著眉打量著那張床。現在她覺得,任誰睡到這樣的一張床上,都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和決心的,讓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躺上去,好像都是比較殘忍的事情。

  「很顯然,這個宿舍唯一能睡人的地方就是你那張床了。那個……其實,我想說我不介意擠一擠的。」

  他有些困惑,好像在思考她的提議的可行性。她已經飛快地跳到他的床上,他怎麼決定都行,反正讓她睡那些床她寧可去死,不能怪她賴皮,死道友不死貧道。

  他坐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從毯子裡露出個頭來,義正詞嚴地在床上虛畫了一下,「先說好啊,雖然美色在前,也不准動手動腳,趕緊把那點兒萌芽的心思也消滅掉!」

  他嗤笑了一聲,「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

  熄了燈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雙方好像都沒有了聊天的興致,好在兩人都很瘦,小小的一張單人床雖然局促,刻意保持距離,倒也不至於肌膚相親。鄭微蜷在毯子裡貼著牆在數羊,恨不得立刻進入黑甜鄉,然後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她覺得很奇怪,她跟阿正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那個」之外,情侶間該有的親密他們一樣不少,在學校約會的聖地裡,他們有過比現在更曖昧的接觸,可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讓她比這一刻感到更多的心虛和尷尬。她認定,一定是情境太特殊,「床」這個地點本身就被賦予了很多令人遐想的空間,而且夜晚的宿舍太安靜了,他們離得又太近,近得他的呼吸好像就噴在她的脖子後方,一陣一陣,燙燙的……

  她努力讓自己安之若素一些,不就是躺在一張床上嘛,這有什麼?可是丟臉的是她的心跳聲好明顯,任誰都忽略不了。他一直不出聲,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她卻是越想睡著就越睡不著,漸漸地覺得保持這個緊貼著牆的姿勢有些難受,偏偏不敢動彈,怕一翻身就驚動了他。於是她暗暗叫苦,這不是自己找罪受是什麼?早知道,她還寧可握著小北送的榔頭睡在自己的床上呢,嚇死估計都比憋死好受一些。

  鄭微感到手腳都有些僵了,剛剛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還沒碰到他呢,就聽見他在黑暗中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你不好好地睡覺,亂動什麼?」

  她極度委屈,自己在角落裡忍辱負重了那麼久,小小地動彈一下都招來他的不滿,她驟然回頭,「我是睡覺,又不是挺屍,誰規定睡覺不能動彈?」

  「別鬧,你過去一點兒,我都快熱死了。」

  他說話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他的氣息幾乎貼近了她的面頰。可是十月初的天氣,不管白天裡如何悶熱,可晚上是帶著點兒秋涼的,熱嗎?她疑惑,她怎麼一點兒都不熱。

  想到這裡,她從毯子裡伸出只手,摸索著找到他的額頭,「你不會體溫有問題吧?」

  剛接觸到他的鼻樑,她的手就被他一把抓住。「幹什麼,你亂摸什麼?」他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氣惱。

  「凶什麼凶,不碰你就是了。」鄭微也有點兒生氣了,怏怏地就要翻回去背對著他,這才意識到他雖不讓她動,可抓住她的手腕一點兒鬆開的意思都沒有。他箍得很緊,她的手有些疼,於是嘟囔著掙了掙,他還是不放。

  「幹嗎呀?」她不解,不知道自己哪不對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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