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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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晚上她便睡不著,就把豬北送的榔頭放在枕頭邊上,用被子捂住臉,只留下兩隻耳朵,受驚的小鹿一樣聆聽所有的風吹草動,偶爾有窸窸窣窣的異常響聲,從小到大所有的恐怖小說和鬼片都在她的腦海裡重溫了一遍,她感覺到黑暗之中,老有一張可怕的臉在蚊帳外偷偷地看著她。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進入了睡眠狀態,鄭微忽然模模糊糊地聽到宿舍門前有輕微的說話聲,伴隨著有一陣沒一陣的響動。她立刻清醒了過來,屏住呼吸仔細傾聽,還真的好像有人偷偷摸摸地在門口,不知道在幹什麼,細細分辨之下,那說話的聲音竟然有男有女,都壓低了嗓門。 鄭微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偷偷地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半夜兩點多,怎麼可能還有人在陽臺上聊天,更不可能還有男人出現在女生宿舍。但那聲音卻是真實存在的,她的耳朵不會騙她,而且她敢確定,聲音不偏不倚地正好來自於她的門口。難道她真的那麼倒楣,被豬北不幸言中,獨處第一天就有狀況發生?聽這響動,不知是企圖盜竊,還是入室搶劫?宿舍裡值錢的東西不多,最寶貴的就是她自己了,要是那些匪類不但劫財,還順道劫色,這可怎麼辦?她摸了摸床頭的榔頭,豬北的手工一向不怎麼樣,這把估計又是她的處女作品,手柄細細的,估計也起不到多大用處,她這麼想著,全身都發涼,只剩在被子裡打抖的份兒了。 害怕到極點之後,她忽然怒向膽邊生,她是誰?她是不畏強權的玉面小飛龍,與其躺在床上發抖,不如沖出去跟他們拼了,她倒要看看在她門口的是人是鬼。想到這裡,她也管不了別的,拎起榔頭就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光著腳走到門邊,憋住氣把耳朵貼在門上,只聽見一個男的聲音催促道:「快點兒,快點兒。」 她出其不意地用力把門打開,高舉著榔頭就沖了出去。門口真的有兩個黑影,鄭微尖叫了一聲,發現那兩個黑影也尖叫了起來,似乎比她受到的驚嚇還要嚴重。 「誰?」鄭微借著走廊上的光定睛一看,那兩個身影是一男一女,穿著睡衣的那個女的儼然是隔壁宿舍物電系的師姐,另外一個男的是陌生臉孔。 「搞什麼名堂?」鄭微的榔頭還沒有放下,氣不打一處來,她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個時候怎麼會有男生在這裡,反正就覺得他們不會幹什麼好事,鬼鬼祟祟地,把她嚇得不輕。 那男生顯然也被嚇住了,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們晾……晾衣服!」 「有病是不是,半夜三更晾什麼衣服?」鄭微探出頭一看,更是怒火中燒,晾在她們宿舍門口的赫然是一條男性的內褲。她明白了,顯然是這對鴛鴦趁著女方宿舍裡的人都不在,在宿舍裡大行不道德之事,不知怎麼的半夜洗澡洗衣服,那師姐不敢把男友的內褲晾在自己宿舍門口的陽臺上,誤以為隔壁宿舍沒人,便把這破玩意兒晾在鄭微她們宿舍門口,即使被人看見了,別人也議論不到她頭上。 「有沒有搞錯?你們在這兒亂搞也就算了,還要我們宿舍給你背這黑鍋,這也太過分了,我要讓舍管阿姨評評理!」鄭微戰勝了恐懼,腰杆也直了起來。 那對鴛鴦連連求情,誰都知道真把舍管阿姨叫來了,事情就不是鬧著玩的了,公然把男友帶回宿舍過夜,這在學校是要受處分的,更不用說名聲掃地了。 鄭微罵了一通,讓他們把自己宿舍前的東西通通收走,最後倒也沒有真的叫上舍管阿姨,這兩人雖然過分了點兒,但也不過是想抓緊一切機會在一起,得饒人處且饒人,何苦讓別人身敗名裂? 她緊緊關上門,猶自驚魂未定,也不管現在幾點鐘,立刻就撥通了陳孝正宿舍的電話,聽到他睡意蒙矓的聲音,整個人才安心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跟他說起剛才的事。 陳孝正聽了,第一反應卻是,「你有沒有腦子?真的是賊的話,你這麼沖出去不是送死嗎?你現在才知道打電話,早幹嗎去了?」 鄭微哭道:「我不管,反正這鬼地方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第二天,鄭微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肩上背著隨身的小包包,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陳孝正的宿舍。陳孝正一看她的陣勢,哭笑不得,「你不會把全部家當都搬來了吧?」 她一邊說:「我全部家當哪止這些。」一邊把包裡的東西一股腦地往他床上倒,他看了一眼,從拖鞋、睡衣、牙刷、毛巾到女孩子的瓶瓶罐罐一應俱全。 「你確定你要住到我這裡?」他再次質疑。 鄭微立刻苦著臉說:「你不喜歡呀?我也是沒辦法,昨天晚上那一出兒,差點沒把我嚇成精神分裂。」 「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就這麼住到我宿舍裡邊,被人知道了多不好。」 「那怎麼辦?在這裡我又沒有親戚什麼的,她們回來之前,宿舍我是說什麼也不回去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晚上一個人上網吧待著去。」 陳孝正面對她破釜沉舟的堅決,只得無奈道:「半夜三更上網吧,就更不像話了。好在我們宿舍也就剩我和老張,老張已經幾天不見人影了,你非要住下就住下吧,別人怎麼說也管不著了。」 鄭微不懷好意地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別說得你們宿舍從來沒有女生留宿過一樣,你上鋪的同志不就三天兩頭把女朋友帶回來過夜嗎?」 和所有的大學一樣,G大的男生宿舍管理遠沒有女生宿舍嚴格,偶爾有女孩子留宿男友宿舍,是大家見怪不怪的事情,反倒是鄭微以前第一次早上來找陳孝正,看到一個穿著睡衣的女生從他上鋪爬了下來,面不改色地拿起牙刷去刷牙,讓她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她一向自認天不怕地不怕,可這事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眾目睽睽之下公然住在一起,這多丟人呀,要不是昨天晚上她被嚇壞了,絕對不可能動起住在他這兒的念頭,她在心裡想,她只是形勢所逼,暫時借住他的宿舍,跟那個上鋪的女生可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套句朱小北的話,那就是從裡到外都是雪白雪白的。 想到這裡,她又賊兮兮地問了一句:「阿正,以前你上鋪的女朋友住在這裡,你晚上有沒有聽見些什麼呀?」 他給了她一個鄙夷的表情,「誰跟你一樣無聊,有事沒事聽這個幹嗎?」 「晚上多安靜呀,上鋪下鋪的,什麼聽不見,況且我不信你不好奇,一點點也沒有?」她理直氣壯地說。 陳孝正在她的追問下感到少許的尷尬,「偶爾聽見一點點吧……你別老問這個行不行,就不能說點兒情趣健康的?」 鄭微低聲嘀咕:「不說才不健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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