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應許之日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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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覺得我會為了讓你擺脫另外一個女人而答應跟你在一起?」 「當然不是。」曾斐說,「崔嫣只是讓我下定決心要認真開始一段感情的原因。單純想要找個女人結婚,對我來說不算難事。如果不存在選擇,我何必找你?你還挺難伺候的。」 「那為什麼是我?」封瀾傻傻地問。 「因為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曾斐說。 封瀾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完全不屑於說情話的男人偶爾來一兩句曖昧的話還挺讓人心動的。她說:「這些話你十幾年前為什麼不說?那時我一定會相信的。」 曾斐笑道:「你也說過,男人晚熟。我以前心思根本不在這方面,況且那時你才幾歲。」 說到這裡,曾斐忽然笑得詭異。 「你笑什麼?」封瀾問。 「我在想我們的『初吻』。」 「你和崔嫣還真是沒有秘密。」封瀾支著額頭笑,「我也不算說大話。那年暑假我去吳江家,正好你也在,我騙你說學校準備考仰臥起坐,讓你給我壓腿……反正嘴唇是蹭到了,這在我看來就算半個吻。」 「我也沒有說不算。」 「難道……你對這個也有印象?」 「很奇怪嗎?我那時也純情過……」 他們相視大笑。曾斐笑得輕鬆而舒展,封瀾許久沒有見過這樣開懷的他,恍惚間仿佛舊日重現。 「還差一點點,我們也不是沒有可能。」曾斐說。 封瀾都不願意認真去數那是多少年前的事,那會讓她對時光流逝的速度感到絕望。 「那時稀裡糊塗的,懂什麼呀?」她撇清道。 曾斐說:「現在不糊塗了,那就再試一次!」 接下來的好幾天,曾斐那句「再試一次」一直在封瀾心間回蕩。他們真的可以「再試一次」?曾斐的一番話確實喚起了封瀾不少舊事的記憶,然而年少時稍縱即逝的情懷能和一輩子的選擇相提並論?她答應曾斐會認真考慮,卻始終做不了決定。 這一天是農曆的七夕,曾斐在外出差,他提前和封瀾打了招呼,回來後會請她吃飯,也希望她到時能給出一個答覆。封瀾盼著他的公務再忙一些,好為自己爭取點時間。她現在腦子裡亂成一團。 節假日通常是餐飲業最忙碌的時候,尤其是浪漫的節日。封瀾的餐廳提前一天停止了預定,結果等位的人還是排起了長龍。丁小野今天不在店裡,據說是輪到他休息。封瀾把店長批了一頓,就算是休息,也得挑個沒那麼忙的日子。平時店裡人手就剛剛好,少了一個人,又遇上客人紮堆來吃飯,她這個做老闆的也不得不套上圍裙做起服務員。 店長很是委屈,解釋說丁小野自從來上班,就沒休息過一天,也沒請過假,這一次他主動提出輪休,不同意實在是說不過去。封瀾也沒有再說什麼,她後來想想,那傢伙不在也有不在的好,沒他在眼前晃蕩,她心裡也舒坦些,幹起活來更心無旁騖。 這一忙碌就到了晚上十一點,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後一撥顧客。清場盤點結束後,封瀾的腰都快直不起來了。丁小野仍然沒有回來。難道這樣的日子,連他都「佳人」有約?而封瀾卻不得不孤家寡人奮戰在工作崗位上,這未免太讓人感到沮喪了。 封瀾不由得想到了曾斐,他如果在國內,多半會邀她去吃個飯吧,有沒有空赴約是一回事,最起碼有個人惦記著。封瀾有些驚慌地發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即使是七夕這種日子,她的電話也悄然無聲了?仿佛就在昨天,她還在為如何處理收到的花而頭疼,一轉頭就門前冷落車馬稀。時光怎麼比人心還現實?! 她洗手時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鏡子裡的自己。補妝過後,這張臉還對得起人,可那雙眼睛裡再沒有了肆無忌憚的天真。她看曾斐時,常覺得現在的他疲倦而冷淡。丁小野會怎麼看她,在他眼裡她是不是遲暮且瘋狂? 不不不,她還不到三十歲,她不能在自己容顏真正衰老之前,就讓這種恐慌的情緒消減了她的氣勢。 封瀾試著以初見者的心情去判斷曾斐,正如她媽媽所說,無論是家庭、事業、人品還是相貌,他都無可挑剔。即使現在曾斐在她心裡依然只是個普通朋友,她對他無欲無求。但愛是那麼膚淺的東西嗎?也許她應該擺脫低級趣味。愛是共度一生,而不是一晌貪歡,她反復說服自己。至於丁小野……不,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過丁小野,一秒鐘也沒有。 封瀾收拾好東西,和其他即將離店的員工揮別。從昨天開始就有一輛討厭的破麵包車停在她的車位上。她向大廈物業反映了,也給車主貼了字條,可直到今天那車也沒有挪位。這幢大廈現有的停車位十分緊張,基本上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昨天物業聯繫不上麵包車車主,好歹還給她安排了一個臨時停車位,今天倒好,直接讓她停在了後門的空地上。 如果明天早上那輛破車還賴著不走,她發誓會讓拖車公司把它到扔垃圾場去,封瀾在心裡恨恨地想。她關上車門,正打算啟動,不經意發現腳邊有張票據,撿起來一看,是昨晚加油的油票。她記得非常清楚,就在今早下車之前,她還把這張油票和之前的一些票據歸整在一塊,好好地放在駕駛座右手邊的置物格裡,現在它怎麼會單獨掉落出來? 封瀾心一顫,腦子裡警鈴大作。她極其緩慢地轉身,還沒發現異樣,就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後排座椅下竄起,朝她猛撲過來。幸而她有了提防,一隻手已放在車門把手上,慌亂之中驚叫了一聲,拉開車門就往外逃。她大半個身子已撲倒車廂外,右手卻被人死拽住不放,她掙扎著轉身,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小個子男人,頭髮淩亂,面孔黑黃深陷,緊扣在她腕部的那雙手枯瘦如柴,正試圖將她拉回車裡。 封瀾大聲呼救,奮力掙扎。拉扯間,那小個子男人也被她的力道牽引著往前,越過了前排座椅的間隙,那雙令她作嘔的手依然死死箍在她手腕上。封瀾記得他,上次就是他搶走了她的包,如今一個月不到,這劫匪居然得寸進尺,打起了她的車和她整個人的主意。 看來對方把她當作了肥羊。封瀾上次的包裡除了現金、手機之外,還有剛從手上摘下不久的一塊腕表,都還值幾個錢,也難怪對方嘗到了甜頭,竟陰魂不散地纏上她了。封瀾氣不打一處來,她就這麼好欺負?一個月內搶她兩次?這社會上非法奸商不少,怎麼不見他搶那些人去?她每天起早貪黑,依法納稅,為了賺那點小錢連青春、時間都賠進去了,結果在浪漫的七夕,唯一惦記她的男人竟然是個劫匪。 上次被搶時摔倒的情形、補辦遺失證件的煩惱和丁小野的嘲諷都歷歷在目,封瀾膽向怒邊生,眼見一時間脫身不得,便摘下高跟鞋,劈頭蓋臉就朝劫匪腦門上敲。也不知道尖利的鞋跟戳中了劫匪的哪個部位,他起初還閃躲著,忽然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呼,封瀾手腕上的力度立刻一松,她整個人出於慣性往後仰倒,狠狠地摔在一旁的水泥地上,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見車門從裡面被關上了,車燈亮起,劫匪發動了車。 封瀾摔倒的位置在車的左前方,她徒勞地伸手遮擋眼前炫目的車燈,驚叫聲哽在喉間,什麼也來不及想,只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力道卷向另外一側,然後再次摔倒,匍匐著,眼睜睜看著她的車歪歪扭扭向前駛去。 封瀾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是打電話聯繫保安把車攔住,卻惱怒地想起自己的包放在副駕駛座上。她氣得握拳捶地,大罵道:「王八蛋……」 一句話還沒罵完,她已發現自己身邊還有別人,她那一錘實際上是落在了那人的大腿上。 「丁小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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