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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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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錚的家境蘇韻錦不是很清楚,他倒不像他的好哥們兒一樣滿身紈絝習氣,但吃穿用度也都不算差。周靜說孟雪的父母和程錚他爸在一個單位上班,以孟雪的做派,想必他們都算是小康人家的孩子。蘇韻錦不能和他們比,就像莫郁華說的,對於她們這樣的人來說,高考是唯一的出路。可她這麼不爭氣,一旦名落孫山,她能往哪裡去? 最近她和家裡通過一次電話,得知爸爸的病況又加重了,最嚴重的一次去縣醫院住了幾天,花去的醫藥費近一半不在學校的醫療保險之內,所以他又急急忙忙地出了院,現在在家休養,正常的授課也沒法保證了。前兩天學校又讓交了一筆參考書的錢,雖然在別人看來不算多,但蘇韻錦不願向家裡開口,原本就緊巴巴的生活費就更加少得可憐,她必須費盡心思盤算著要怎麼樣才能用剩餘的伙食費撐到月底。學校食堂的飯菜雖然都不貴,可眼前也成了奢侈,最後她從莫郁華那裡學到了一個辦法。 莫郁華家裡也很困難,她的晚餐基本上就是兩個饅頭,最多配點老家帶過來的鹹菜。蘇韻錦的窘境被她看在眼裡,嘴上沒說什麼,但至少鹹菜願意拿出來分享。於是蘇韻錦也是每隔一天就吃一頓饅頭就鹹菜,反正管飽。 學校有個私人承包的麵點攤,開在小賣部的門口,下午下課以後,蘇韻錦洗了頭,又提了瓶熱開水,慢騰騰地朝小賣部走去。 小賣部在宿舍的另一邊,一路上要經過操場和運動場。每天這個時候,這一帶都熱鬧非凡,不少本地的學生不回家吃飯,就會在球場上消耗自習前的時光。走過足球場時,一個球滴溜溜地滾到蘇韻錦身旁,要是往常,她或許還會好心地將球拋回球場,可此時正心事重重,也沒心思理會。很快球場裡跑出個人,追上來把球一腳踢了回去。 「韻錦,你是遊魂還是什麼?一點兒助人為樂的精神都沒有。」球返回了球場,追球的人卻還沒走。 蘇韻錦故意看了眼他的腳,看來那點傷並不足以影響他,那麼快又生龍活虎地殺回了球場。 她不想和他廢話,繼續走她的路,程錚卻叫住了她,不懷好意地湊近。蘇韻錦疑心他又要把滿頭的臭汗甩到自己身上,警惕地退了兩步。 「你想幹嗎?」 「看看你臉上的晦氣,披頭散髮的,像死了爹媽一樣。」 說者無心,這話在蘇韻錦聽來卻無比刺耳。她想找出同樣惡毒的話來咒駡他,憋了許久,最後才冒出一聲:「呸!」 「你這是去哪兒?」程錚好奇地問。 「關你什麼事。小心我告訴老師。」她指的是他踢球的事,進入高二之後,學校已經明令禁止課餘時間踢球,怕他們玩兒野了,上課的時候心收不回來。他這是明知故犯。 程錚嗤笑道:「沒見過比你還沒勁的人。」 這時球場上傳來了不耐煩的催促聲,她這個沒勁的人才得以脫身。走到小賣部門口,蘇韻錦拿了兩個饅頭,剛掏出飯票,又聽見有個聲音在不遠處說道: 「老闆娘,給我一瓶水。」 蘇韻錦瞥了他一眼,真是哪裡都少不了他。 果然,他看到她手裡拿的饅頭,又大驚小敝起來:「你晚上就吃這個?」 蘇韻錦臉一熱,回到:「跟你沒關係。」 「就你這樣還減肥?我看你是吃錯藥了。」 「我還偏就愛吃這個。」她心中惱火,拿出其中一個饅頭,當著程錚的面咬了一大口,拎起熱水瓶就走。 過了幾天,蘇韻錦買饅頭時又撞見了他,這次她壓根就不打算和他說話。程錚拿了瓶水,又買了個麵包。當場拆開包裝袋聞了聞,自言自語道:「怎麼這個味。」 他大聲叫著店主:「老闆娘,你這裡的垃圾桶在哪兒?」 小賣部裡胖胖的老闆娘一臉無奈地指了指垃圾桶的位置,程錚作勢就要扔,嘴上還說著:「現在的東西是越來越不能吃了。」 蘇韻錦實在是看不慣他這副德行,本來還以為他比周子翼好那麼一點兒,誰知道也是個被寵壞了的傢伙,不識人間疾苦,好端端的麵包說扔就扔,旁人看了都心疼。 「你要不要那麼浪費!真該把你這種人送到窮地方餓上幾年。」她拿著兩個饅頭氣憤地責備道。 程錚沒好氣地說:「這麵包有股怪味兒。」 老闆娘張了張嘴,沒有做聲。 「怪你個頭!」蘇韻錦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有本事你給我吃一口看看!」程錚蠻橫地把拆了封的麵包塞給她,好像她是個行走的垃圾桶。 蘇韻錦咽不下這口氣,奪過來就把麵包往嘴裡送,她用力地嚼了嚼,只嘗出了麵包的香甜味,如果換做是他吃饅頭吃到想吐,想必也會覺得吃什麼都是美味佳餚吧。 她想到這裡,忽然遲疑了,有個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賭氣的咀嚼也慢慢停了下來。 「這麵包根本就沒有問題。」她看著程錚說。 程錚一愣,揚著下巴恥笑道:「吃慣了饅頭的人就是不一樣。」 蘇韻錦把那個麵包放在一邊。 「對不起,我吃了一口。扔不扔隨便你。」她低著頭,「程錚,我再說一次,我吃我的饅頭,跟你沒關係。」 古怪的事情接二連三地出現,下了晚自習,大家都收拾東西離開,程錚忽然踢了踢蘇韻錦的凳子。 「喂,你東西掉了。」 蘇韻錦半信半疑地低頭看腳下,自己的桌子底下竟然有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紙鈔。她當然不會認為那是自己的——自從把身上的錢都換成了飯菜票之後,她身上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十元以上的整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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