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原來 | 上頁 下頁


  次日,輪到蘇韻錦和宋鳴值日,由於正值酷暑,教室裡的開水也喝得快,每天早上和中午上課前,值日生都需要去打水。下午那一次正趕上太陽最大的時候,宋鳴雖然是個男生,但手裡的力氣也沒比蘇韻錦大多少,兩大桶開水提到教室門口,蘇韻錦已經汗流浹背了。

  教室裡的人蜂擁而出,搶著往杯裡裝水,蘇韻錦幾乎是最後一個。她才接了半杯水,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程錚一下子搶到她身前。

  「你是值日生,應該禮讓三先才對。」他大咧咧地將她擠開。

  「和女生搶,沒風度。」蘇韻錦沒好氣地諷刺道。

  他一定又是趁午休時間去了球場,全身上下像被水洗過一樣大汗淋漓,淺藍色的校服被汗水暈開,貼在背上。蘇韻錦起初離他太近,一股汗味撲鼻而來,她皺眉後退幾步,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這麼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也被程錚看在眼裡,他不懷好意地轉過身,笑道:「你要什麼風度,這樣好不好哈?」他一邊說,一邊故意用力甩頭,這下蘇韻錦就更遭秧了,汗水星星點點地灑濺她身上,來不及蓋上的水杯也中招了。

  「你有病吧!」蘇韻錦氣憤地在臉上抹了一把,看著自己杯裡的水忽然有些作嘔,好容易收起把熱開水往他身上潑的念頭,冷著臉在角落裡將水倒了。

  程錚看著她的舉動,陰陽怪氣地說道:「浪費!哦,我忘了,你們村口就有條小河,難怪沒有交水費的概念。」

  他話裡有話。周子翼常常借著那首叫《小芳》的歌奚落蘇韻錦是村裡來的姑娘,程錚以前倒是從沒參與過,原來也是一丘之貉,好像身為城裡人就高人一等。

  「你比我倒掉的水還噁心。」她看都沒看他,徑直上前繼續裝水,沒料到開水桶裡的水已見底,程錚打到的正好是最後一杯。

  蘇韻錦一言不發捧著空杯回了教室。

  沒水喝的夏日午後並不好過,熬到第二節課結束,蘇韻錦的喉嚨幹得直冒火,只得去找莫郁華借水。莫郁華杯裡也沒剩多少,雖給了她一半,也不過兩口。

  蘇韻錦本來已經渴得有些難受了,背後再被人用筆戳來戳去簡直讓人發瘋。不理他,就是不回頭,不讓他找碴得逞,這簡直成了一種艱難的催眠。可他還在戳,還戳!蘇韻錦終於破功了。

  「你到底想幹嗎!」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堪稱猙獰。

  周子翼不在座位上,程錚將自己的杯子往前推了推,裡面還剩半杯。他表情古怪。

  「要不要?」印象中他的聲音從來沒有壓得如此之低。

  「不要!」蘇韻錦想也沒想地拒絕了,誰知道他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裡面沒毒!」程錚又恢復了惡形惡狀。

  「可是有你的口水。」蘇韻錦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的,說完後耳根才有些發燒。程錚也呆了一下,隨即擰開杯口,咕咚咚地將半杯水一飲而盡。

  「渴死你活該!」

  「開水事件」之後,程錚莫名地消停了不少,當然也有可能是期中考試在即,他顧不上搭理蘇韻錦。總之蘇韻錦是求之不得,頗享受了一段消停的日子,正好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複習中去。唯一煩惱的是,程錚雖然不再找麻煩,但是他把腳伸到蘇韻錦凳子下方晃啊晃的壞毛病一點沒改,嚴重時,顛得蘇韻錦像坐轎子一樣。不過他難得閉嘴了,蘇韻錦也不會主動和他說話,實在受不了,她就做了自己最不喜歡的一件事——向老師打小報告。

  她趁班主任老孫到教室檢查時把這個情況反映了上去,老孫馬上找了程錚問話。可程錚一口咬定他不是故意的,還把責任都歸罪於課桌太矮,排與排之間行距又太窄,導致他的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他說得誠懇,老孫也不好再說什麼,便對他倆都說教了一番,無非是同學之間要團結友愛,相互理解,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程錚在老孫面前頭點得如小雞琢米一般,蘇韻錦卻氣憤難平,她不用回頭也能想像出他那副得意的嘴臉。果然,除了老孫在場的時候他稍稍收斂之外,一逮著機會又故伎重演。

  數學期中考試那天,按學號排座程錚還是坐在蘇韻錦後面。他完成得早,考試結束前二十分鐘就在座位上無所事事了,偏又不肯交卷,於是蘇韻錦的凳子又顛簸了起來。那時,卷子上的應用題她連一道題都沒寫完,急得滿頭大汗,早餐又沒吃多少東西,被他晃得差點吐出來。她回頭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沒料到他誇張地做了個把試卷遮擋起來的動作,使得監考老師反過來給了蘇韻錦一個警告。

  蘇韻錦氣得不行,偏不信收拾不了他,抓狂之下也就豁出去了,她悄無聲息地翹起自己的凳子腿,對準他大大咧咧的腳壓了下去。

  這回程錚的腳猛地縮了回去,不過嘴上卻沒有發出聲響,蘇韻錦知道這一下不可能一點都不疼,想必在考場上他也不敢做得太出格。這樣的教訓還真有效果,考試結束前,他的腳都很聽話。

  事後,蘇韻錦靜候程錚的報復,以他一貫吃不得半點虧的脾氣,不找她算帳才怪。她想好了,要是他做得實在過分,自己也沒必要繼續和他較勁,直接去找老孫,說什麼也要把位置給換了。第二天早上物理考試前,看著程錚走進考場時有些不自在的腳,蘇韻錦心中大快,就算他也給自己腳上來這麼一下,她都覺得值了。

  詭異的是,直到期中考試的成績下來,程錚依然沒有採取任何措施。有一天蘇韻錦聽到周子翼問他的腳是怎麼回事,他竟然說是自己踢球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周子翼納悶地問,踢球怎麼會有挫傷,程錚急起來,說自己愛怎麼傷就怎麼傷。

  他這麼沉得住氣,蘇韻錦反而有些不安,總疑心他會忽然使出什麼損招。可是很快她就顧不上為這事擔憂了,她的期中成績排名還是很不理想,好不容易在新學期樹立起來的勇氣,又被強烈的挫敗感擊碎了。

  恐怕這下程錚更有了看不起她的理由,蘇韻錦再討厭他,也不得不承認人和人之間是存在差距的,大家坐在同樣的教室,聽同樣的課,效果卻是天差地別。程錚不是莫郁華那樣恨不得每天創造二十五個小時來讀書的狠角色。正常的課業之餘,人家該玩兒的一點也沒耽擱,除了隔三差五地偷偷去踢球,聽說下了晚自習之後回去還要玩兒一會兒遊戲。

  周子翼的成績比蘇韻錦還差勁,他和程錚不一樣,程錚該用功的時候還是不敢馬虎的,周子翼的整個心思都不在學習上,整天吊兒郎當,不過他是沒什麼所謂,班上誰不知道他有個有錢的老爹,每次學校有需要,他老爹就慷慨得很,所以就算他上課的時候也在玩兒遊戲機,老師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考不考得上大學對他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他家裡有的是路子,實在不行還能往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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