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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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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真會開玩笑,吳江怎麼會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司徒玦自嘲地回答陳阿姨,過去的事吳家不可能沒聽說。 陳阿姨笑了笑,她的兒媳婦阮阮正在和酒店的人核賬埋單,忙得不亦樂乎。 「其實這個時候只要吳江願意,他娶什麼人我們都已經無所謂了。」等到吳江的父母也被接走,燈光一盞一盞逐漸暗下來的酒店大堂,除了工作人員,就只剩下司徒玦和一對新人。 「我該識趣點主動消失了。」司徒玦伸了個懶腰,「我自己打車回去,春宵一刻值幹金,你們慢慢享受吧。走的那天你也不用去送了,新婚燕爾,看見你們我會受不了。」 「也不急這一會兒。」阮阮玩魔術一般摸出幾瓶啤酒,「婚宴剩下的,整箱的都退了,正好還有三瓶,不喝完的話可就浪費了。」 服務員無奈地走過來提醒,「對不起,我們已經打烊了。」 「咱們去另找個地方?」吳江提議。 阮阮笑道:「我倒知道個好地方。」 她把吳江和司徒玦領到了露天停車場一側,那裡黑黝黝的,是個花壇。阮阮就著身上的禮服坐在了花壇邊緣,又去招呼另外兩個人。在婚宴上滴酒未沾的她當著吳江、司徒玦的面,嫺熟俐落地在水泥砌的花欄邊角上磕去了啤酒瓶蓋,逐一把酒遞給他們。 司徒玦本不想喝,但此時此刻也覺得,酒應該是個好東西。 吳江說,「就這麼喝,不說點什麼?」 「當然是祝你們幸福。」 「不順便提提你自己?」 「那就願我們都圓滿吧。」酒瓶碰出了清脆的響聲,司徒玦剛喝了一口,嫺靜的阮阮手裡的酒瓶已空了大半。阮阮放下了酒,雙手撐在花壇上,一臉困惑地看著一顆星星也沒有的天空。 「司徒,你比我聰明,你說,世界上會有真正的圓滿嗎?」 在這樣的日子,司徒玦自然是挑好聽的說。 「我想是有的吧,像你們不就很圓滿嗎?」 阮阮輕聲說:「是啊,我很圓滿。可是有時候我會覺得,一個人的圓滿就有可能是另一個人的殘缺。」什麼都是相對的,就像我現在也感到懷疑,所謂的純粹會不會只是取決於用多大倍數的放大鏡去看它罷了。」 「這就對了,所以我總說,人生在世,最難得就是糊塗。喝吧,不喝怎麼糊塗?」吳江舉起酒瓶說。阮阮和司徒玦也跟著笑。這時吳江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誰又來大煞風景?」吳江接電話的時候還在嘀咕,沒說上幾句,卻很快露出了極度震驚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司徒玦,繼續傾聽,面色沉重。 「誰啊?」吳江掛了電話,司徒玦試探著問。吳江沒有立刻回答。其實早在他看她那一眼的時候,司徒玦已經知道事情不對勁,而且和自己脫不了干係。她只是想不明白到底還能發生什麼,於是存著奢望,或許那只是一個老友借吳江捎來問候。 「說啊。」她催促吳江,還帶著笑,人卻站了起來。 「你爸媽打來的。」吳江艱難地開口,「姚起雲出事了。」 「哦,是他……」司徒玦木然地坐回了阮阮身邊。阮阮不明狀況,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裝著啤酒的玻璃瓶還在手中,司徒玦發現自己手握的位置正是細長的瓶頸,這瓶子像一個人,被捏住了喉嚨,喊不出聲,只扭曲著一張臉,眼看就不能活。她神經質地撒手,仰著臉問:「他怎麼了?」 第四十一章 與回憶相逢 姚起雲在被送往醫院的急救車上已幾度瀕危。一輛國產越野車以超過限速兩倍以上的速度衝破了隔離帶,直接撞上了從吳江婚宴離開後正常行駛在馬路上的他。 事後經交警部門證實,肇事者系醉酒駕車,那輛車在撞上姚起雲之後並沒有立刻刹住,陸陸續續與後面的幾輛小車發生了碰撞刮擦。包括肇事者本人在內,好幾輛車裡的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傷,但是傷得最重的還是姚起雲,因為他的車在第一時間從側面承受了肇事車輛的衝擊,而碰撞位置正好是駕駛座附近。 姚起雲開車一向循規蹈矩,除了司徒玦離家的那一天。他從不超速,從不逆行,從不闖紅燈,他不會打錯轉向燈,安全帶也總是系得好好的。他那麼信仰規則,卻絲毫不能阻止蔑視規則的人帶著一場慘烈的事故從天而降。 司徒玦醫院,姚起雲還在搶救中。她聽著自己高跟鞋的聲音震耳欲聾地迴響在長廊裡,急救室門外紅燈閃爍,地上還有未來得及清洗去的斑斑血跡,她疑心自己踩到了,退了幾步,新鮮的血腥味反而更加濃烈,這血的溫度曾經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急救室的門開了,有醫生走向相互攙扶著坐在靠近門口處的司徒久安夫婦,看樣子應該是下了病危通知書。司徒玦茫然地站著,頭頂上好似被一盞無影燈籠罩著,燈光打了下來,很亮,也冰冷,下面什麼都沒有。 薛少萍看見了她,掙脫丈夫的攙扶直沖了過來,哭喊著,「他今天本來應該出差的,偏偏要去參加吳江的婚禮,他是為誰去的?我們一家人過得好好的,你回來幹什麼?」 她想去推搡、撕扯司徒玦,手還沒觸到目標,自己先重心不穩的撲到,司徒玦趕緊用手去扶,一直站在那裡任由她拍打,唯恐一鬆手,她就會再度摔倒在地。媽媽上了年紀,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力道也弱了,那樣恨之入骨,打在身上一點也不疼,只推得司徒玦身體有一下沒一下地虛晃。 「你為什麼要回來?我們已經當你死了,你為什麼要回來……」薛少萍已說不出出別的話。 「你這樣是要搞壞身體的。」司徒久安從女兒手裡接過了妻子,黯然勸解道,「起雲一定可以頂過去,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救回來。」 他說完看向自己的女兒。司徒玦習慣了他的暴烈脾氣,本能地往後一縮。司徒久安卻沒有動手,「起雲是我和你媽唯一的指望。」 司徒玦閉上了眼睛,潸然淚下。 「我回來錯了嗎?」 她在重症監護室外坐了大半夜,司徒久安和薛少萍還在和主治醫師不停地交涉,許多人在身邊走來走去,她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幹什麼,像個不相干的人。 天快亮的時候,吳江和阮阮也趕來醫院。阮阮換去了累贅的禮服,盤著的頭髮都沒來得及解下來。 「怎麼樣?」他們圍在司徒玦身邊問著姚起雲的情況。 司徒玦搖著頭,推他們往外走。 「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你們來這種地方幹什麼?」 吳江說:「我回去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正好他被邀到我們醫院,我還是過來看看的好。」 「他是他,你們是你們。阮阮都累了一天了,吳江,虧你還忍心把她拖過來,回去吧,你現在在休假,這事跟你們沒關係。」 阮阮說:「我們是擔心你呀。」 「我?」司徒玦慘然一笑,「其實跟我也沒多大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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