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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司徒玦趕緊揪住他,忙不迭地說:「你自己說的,不許反悔。不止幫我拎東西而已啊,要真的陪我『逛』,我試衣服你要在外面等著,還有……」

  「借錢給你是吧?」姚起雲難得地笑了起來。

  「算你聰明。」

  司徒久安本著一視同仁的原則,給兩個孩子的零花錢是一樣多的。只不過司徒玦朋友多,在外面埋單的機會也多,而且生性不愛斤斤計較,同學朋友有困難,都愛找她借,所以自己身上往往剩不了多少。而姚起雲恰恰相反,他是一直盈餘,屬於那種不知道錢往哪兒花的「隱形富豪」,成為司徒玦的債主也是理所當然。

  司徒玦飛快地上去換了衣服,薛少萍見兩個孩子一起去,自然也沒說什麼。

  事實上,陪司徒玦逛街是個苦差事,如果不加以限制,她可以從日出逛到日暮。以往姚起雲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他總會諷刺她,「你少買一件衣服就會死啊。」

  而這一次,他充分把他的耐心發揮到極致,除了內衣那層樓他主動消失了一會兒之外,當真是全程陪同。雖然不能指望他興致盎然地在她挑選衣服時提出好的建議,至少每次司徒玦問他「怎麼樣」的時候,他還能發出一個單音節,或者點點頭。直到夜幕降臨,逛得他臉色發青,兩人才提著大袋小袋離開商場,他竟然也沒一句怨言。

  都說購物會讓女人心中的濁氣一掃而空,司徒玦站在商場門口,看著剛剛亮起的霓虹,忽然感到豪氣萬千,豁然開朗。也許她糾結的不是連泉的不告而別,而是她受傷的自尊,但是既然早晚都要結束,又何必拘泥於形式呢。他走了,夜色一樣的美好,什麼都不會改變,除了她不用再為愛而愛。

  商場的門口往往最難打車,姚起雲和司徒玦一起走到另一個路口。看著他提滿購物袋的手,司徒玦伸手想要去分擔一些。

  「行了,不用。」姚起雲沒接受。

  司徒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出了存在心中一天的疑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今天怎麼那麼好心?」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為了連泉的事吧,你良心不安了?」司徒玦斜著眼睛看他。

  她還是瞭解姚起雲的。

  看著她這一陣的悵然若失和鬱鬱寡歡,不知為什麼,姚起雲竟然覺得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不是他那天發作,如果不是她出乎意料地站在他這一邊,或許今天不是這個局面。

  「算是吧。你也別鬱悶了,我還真受不了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樣子。」姚起雲說。

  「我才不鬱悶呢,反正我早想著跟他分手了。」司徒玦背著手,搖搖晃晃地踩著人行道上的方磚線。

  「為什麼?」姚起雲不信。

  「嗯……因為他不會釘扣子。」司徒玦笑嘻嘻地說,過了一會兒,似乎又覺得這個玩笑開得不太厚道,清咳了兩聲,從他手上的購物袋裡翻出其中一個小袋子。

  「給你的。」

  姚起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我的?你給我買東西?」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他其實是想做出更平淡一點的表情的,可惜沒有成功。他先停下來打開了那個袋子。

  裡面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而是幾雙襪子,有夏天的,也有冬天的。

  年少時的姚起雲是個沒有購物欲望的人,司徒叔叔雖然給他零花錢,但是他從不亂用。好在平時吃穿都不用自己操心,身上衣服不是薛少萍就是司徒久安給他買的。尤其是司徒久安,同樣是窮苦出身的經歷,他自然不會讓在農村長大的姚起雲因為土氣而被同學笑話,所以總喜歡給他買一些價值不菲的行頭。T恤、外套、大衣、運動服、內衣,姚起雲樣樣都不缺,有時甚至還有穿不完的苦惱。可司徒久安畢竟是個男人,難免在細節上不夠周到,他唯獨沒有給姚起雲買過襪子,而打理全家吃穿用度的薛少萍好像也總忽略這一點。

  司徒玦缺了什麼,可以肆無忌憚地跟爸媽要,可姚起雲不會,他偶爾自己隨便買幾雙,平時出去逛的機會實在不多,襪子破了洞,就自己小心地縫起來。他從來沒有說過這個尷尬的苦惱,更沒想過司徒玦會注意到。

  「你別感動得掉眼淚啊,我最受不了破襪子了,再讓我看到補丁,我跟你沒完。」司徒玦沒好氣地說。

  姚起雲木然地合上袋子,一句話也沒說。過馬路的時候,心急的司徒玦不管不顧地往前沖,他騰出手一把牽住了她,避過一輛闖紅燈的車,將她的手緊緊扣在指間,在人流中護著她前行。

  「司徒玦,眼睛不是光用來看漫畫的,拜託你看看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雖然明知他是好意,司徒玦仍被他的話惹惱了,「你才不想活了,看漫畫怎麼了?我告訴你,我今天大姨媽來了,很暴躁的,你少惹我。」

  姚起雲冷笑,「你上上周大姨媽剛走,現在又來了,你就不怕血崩。」

  司徒玦氣得崩潰,重重踩了他一腳,甩開了他的手。

  第十六章 不能說的答案

  司徒玦和姚起雲之間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這變化就像春天的種子,埋藏在地裡一整個冬季,恰逢一場好雨,就開始萌芽。你用肉眼看不見它生長的痕跡,只會在不經意的時候驚覺:啊,什麼時候長成了這個樣子?

  就連薛少萍也察覺了,司徒玦對自己安插在她身邊的姚起雲已不再那麼排斥,有時候她起得早了,會主動等姚起雲一起出發,寫作業的時候甚至會跑到他的房間跟他一起做。

  薛少萍一度不太放心,好幾次藉故下樓,故意途經起雲的房間察看情況。門倒是大開著,兩個孩子確實一人佔據書桌的一邊複習功課,話也不是很多,偶爾討論幾句。有時司徒玦脾氣上來了,也會鬥幾句嘴,起雲不會一味地遷就她,兩人經常針鋒相對,隔日卻不再記仇。

  司徒玦那丫頭也收了心,不像過去那樣,一被關在家裡就百爪撓心似的,除了照舊跟吳江走得近些,已少了許多出去瘋的心思。她原本成績就好,最近幾次模擬考排名更靠前了。姚起雲的成績也趕上來了,從剛轉學時排名倒數,一步步逐漸躍升至年級前二十名左右,他不會像司徒玦那樣,發揮好的時候可以問鼎第一,發揮失常的時候一切皆有可能,他的成績一直非常穩定。

  家長會上,其他學生家長的恭維和羡慕讓愛面子的司徒久安大為得意,在工作場合聽到下屬或客戶提起他調教子女有方,心裡更是喜滋滋的。最擔心司徒玦學習成績的薛少萍也對這個局面很是欣慰。

  高三的那個寒假,司徒久安特意安排姚起雲回農村老家過年,探望親戚。姚起雲走了七天,司徒玦就像沒頭蒼蠅一樣過了七天,整個春節都覺得寡味。她不止一次地追問老爸司徒久安,姚起雲不是無親無故的孤兒嗎,還回那個地方幹什麼?

  聽了司徒久安的解釋,司徒玦才知道,原來姚起雲還有親姑姑在老家,就在同一個村。不過家境也不好,更無暇顧及這個侄子。饒是如此,司徒玦還是放心不下,總疑心他哪根神經搭錯了,就不肯回來了。

  姚起雲從老家打回電話問候,說難得回去一趟,他姑姑還有別的親戚都希望他留下來多住幾天。司徒久安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說什麼親情可貴,只要開學前回來就可以了。一旁聽著的司徒玦按捺不住,搶過電話要親自跟他說,誰知道好不容易從老爸手裡奪過話筒,該死的姚起雲已經把電話掛斷了,差點沒把她活生生地氣死。

  司徒玦疑心姚起雲還在為臨行前兩人小小的拌嘴而生氣,覺得沒有家庭溫暖,就故意在親姑姑家多待一陣,越想越不是滋味。爸媽問起,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竟然破天荒地生起了悶氣。司徒久安也跟著抱怨,青春期的女孩和更年期的女人一樣,都讓人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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