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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司徒玦在樓上聽得牙癢癢的,心想,哪有這樣不信任自己女兒的父親,好事怎麼就沒人聯想到跟她有關係……

  好在姚起雲還算識趣,沒有借機拉她下水,任憑司徒久安怎麼問,堅持悶葫蘆到底。眼看薛少萍也加入到「關心」的行列,司徒玦受不了了,便給了他們一個「真相」,就說自己放學回家遇見了小混混,差點兒被欺負,全靠姚起雲挺身而出才解了圍,而英雄也就自然地光榮負傷了。

  沒想到司徒久安夫婦對這個解釋倒是很快接受了,想來也是,也許這是最符合他們心中設定的一個答案。司徒久安誇過表情難明的姚起雲,又回過頭來責備女兒,警告她以後再不許穿太短的裙子出去到處亂晃。

  司徒玦回以一個鬼臉,嘀咕道:「換我被打估計也沒那麼多人關心我。」

  司徒久安哼了一聲,「你不打別人就不錯了。」

  一向是勸和者的薛少萍見了這一幕,也由衷認為自己讓姚起雲陪在女兒身邊,是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伴隨著高三學子的離去,暑期很快到來。連泉一直沒再給司徒玦打電話,直到兩周後,參加學校暑期英語補習班的司徒玦和姚起雲,下課後遇上了來校領錄取通知書的連泉。

  司徒玦是不會狹路相逢還假裝眼瞎那一套的,況且一段時間沒見,心裡也著實掛念,便主動迎上去,「連泉,你收到錄取通知書了?」

  連泉的視線觸及司徒玦身後的那個人,立時結了霜,但是再看到司徒玦明媚的笑臉,不禁還以一個微笑,「是啊。」

  曾經親昵無比,有著說不完的悄悄話的兩個人,時隔多日再站在一起,好像中間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紗,千頭萬緒也不知從何說起。

  還是司徒玦當機立斷地拉起他的手,「走,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

  連泉猶豫了一下,很快就點了點頭,「去實驗樓後面那片樹蔭吧,看你,一頭的汗。」

  司徒玦露齒一笑,「是啊,曬得更黑就慘了。」

  兩人並肩走了幾步,都想起了什麼似的,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一眼。

  姚起雲環抱著幾本書,靜靜地站在原地。

  連泉搖頭苦笑,轉移視線,看著空無一人的操場。

  司徒玦對姚起雲說:「你先回去吧,待會兒我自己回家。」

  她絲毫沒有把握姚起雲會把她說的話當回事,想來連泉也是這樣。

  「算了,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也習慣成自然了。」連泉說。

  意外的是,看著他們走開,姚起雲上前了幾步,卻沒有再跟過去,而是默默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司徒玦和連泉徑直走到了那片僻靜的樹蔭下。她坐在石凳一端,翻看著他那來自於北京某名校的通知書,由衷地說道:「真好,恭喜你啊,能考上這所大學。」

  連泉笑笑,「謝謝。」

  在這樣的客氣和禮貌之下,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嚴格說起來,他們之間雖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並沒有決裂,至少到目前為止仍然是情侶關係。難道以往那麼多歡快的時光,都經不起那一次波折的衝擊,那麼快就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

  司徒玦不禁為這段初戀和他猶在耳邊的承諾感到一絲悲哀,也想嘗試著挽救,於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真打算從那天晚上之後就不理我了嗎?」

  連泉一愣,搖了搖頭。

  「我以為你會給我打電話的。」司徒玦自嘲地笑了笑。

  連泉說:「我是想過,可是那天你那麼生氣……」

  「後來我想了很久,當時我在氣頭上,說的都是氣話。可是你動手也是不對的。你沒給我打電話,我不怪你,我不也沒給你打嗎?就當大家都冷靜一下吧,然後就一筆勾銷了好嗎?忘了那天的不愉快。」司徒玦揚起臉,一臉懇切。

  「忘了?可以嗎?姚起雲那個人,我們忘掉就不存在了嗎?」連泉的聲音透出心底的矛盾。

  司徒玦鬆開了牽著他的手,也漸漸地冷卻下來,「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呢?我不喜歡你婆婆媽媽的樣子。連泉,我們把話挑明瞭說,我也不敢保證能讓姚起雲徹底消失,但我們的事畢竟是我們的事,既然管不了他,就只管我們自己。我先為那天發脾氣向你道歉,如果你願意,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了就直說,今天就來一個了斷,我不會強人所難的。」

  連泉聞言,緩緩抬起手來,將司徒玦擁在懷裡,「司徒,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司徒玦長長地噓了口氣,在連泉懷裡慢慢抬起頭,看著樹葉間閃爍的點點金光,知了在枝頭歇斯底里地鳴叫,叫得人心裡空落落的。

  司徒玦和連泉看似重歸於好了,他暑假結束之後就會北上求學,在後來的一個月裡,他們也約過好幾回。不是上學的日子,想要找機會待在一起,反倒沒有那麼容易了。「小混混」事件讓她父母對她更添了幾分擔心,晚上管得更嚴了,少數幾次借買東西或上圖書館為由去跟連泉見面,也是在姚起雲的陪同之下。

  不知道為什麼,從那次之後,姚起雲不再跟得那麼近了。每次她和連泉碰頭,他都很自覺地消失在他們視線之內,留給他們足夠的空間。然而,古人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正所謂「破鏡難圓」,碎過一次的鏡子雖然在強力膠的黏合之下維持了原樣,可裂痕在所難免。

  他們都變得小心翼翼,總害怕一不留神就觸到某個禁忌,拌嘴之後更容易陷入長久的冷場。安靜下來時,誰都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卻也懶得主動打破沉默。

  更可笑的是,過去姚起雲那個衛道士兢兢業業在附近站崗的時候,本著以「氣死他」為原則的司徒玦,在與連泉親昵的時候恨不得折騰出的動靜越大越好。現在好了,姚起雲不知道死哪兒去了,在完全屬於她和連泉的自由空間裡,她反倒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擁抱、親吻都變得意興闌珊。過去總覺得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過得飛快,話沒說完就要依依惜別了,如今對坐覺得聊了好長一段時間,看看表,才知道不過才過了十幾分鐘而已。

  司徒玦和連泉的「約會」結束得越來越快,就連在某個地點等著她一起回家的姚起雲也看出了端倪。司徒玦為這段戀情的逐漸變質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一邊氣惱著植物園那個晚上里程碑似的急轉直下,一邊暗恨自己不知所謂的「賤骨頭」——好不容易擺脫了姚起雲的打擾,她的興致怎麼卻隨著「瘟神」的離去而消散了呢?

  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姚起雲不禁越來越納悶,實在憋不住了,就裝作不經意地問:「連泉欺負你了?」

  每當這種時候,司徒玦的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反駁,說自己和連泉在一起不知道有多開心。她當然打死也不肯說他們已經日漸相對無言,反而添油加醋地在姚起雲面前描繪和連泉之間的甜蜜。姚起雲往往是沉默不語,從來不予置評,臉上帶著淺淺的譏誚笑容,這一次卻沉不住氣了。

  「你們這樣在一起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不過像你這種不開竅的人,說了你也不懂。」

  「俗!」他給出一字真言的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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