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我在回憶裡等你 | 上頁 下頁
二一


  司徒玦這才記起自己是為了「拿書」而來的,怏怏地回來把幾本書抱在懷裡,經過姚起雲身邊的時候,還是不肯死心的她忽然靈光一現。

  「姚起雲,你能幫我個忙嗎?」

  「我?」他被她的熱切嚇了一跳,實在是想不出自己能幫她什麼忙。

  「我住慣了這個房間,真的是不想換到二樓,你能跟我換房間嗎?反正你剛來,家裡的哪個房間對你來說都差不多。」今天晚上溜出去的願望雖然泡湯了,但能搬回來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途徑。

  「可是……」

  姚起雲的遲疑給了司徒玦更大的希望,她知道他在顧慮什麼,「我跟我爸媽說過了,可是沒用,他們覺得這個房間更大一些,我爸恨不得把什麼好的都給你。你去跟他說,就說你想住到二樓,他肯定不會反對的。你願意嗎?」

  姚起雲沉默了。

  「求你了,行不行你說句話啊!」司徒玦趁熱打鐵,加上情急,輕輕地推著姚起雲的胳膊,「行不行啊?」

  姚起雲窘了,把手往身後一縮,「你這麼喜歡這個房間?」

  「當然!」司徒玦趕緊點頭,繼而試探著問,「你答應了?」

  他倒是沒有吭聲,只是帶著點羞澀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司徒玦心花怒放,就連回答媽媽在樓上的催促也變得歡快了起來。

  「來了,馬上就來。」

  她跑到門外,才想起忘記了一件事,便又探進一個頭,嫣然一笑,「謝謝你,你太好了。」

  現在看來,這個姚起雲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就連長相都變得順眼了許多,爸爸那麼誇獎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再想到他的身世那麼可憐,初來乍到,寄人籬下,肯定會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司徒玦的心裡油然生起了幾分憐憫。今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如搞好關係,對大家都好。

  想到這裡,她又鄭重其事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我叫司徒玦,跟我爸一樣的『司徒』,玉缺了一塊那個『玦』。」

  「我知道。」姚起雲低聲說。

  司徒玦笑了,「我爸介紹的不算。」

  他張了張嘴,什麼也來不及說,司徒玦已經從外面替他把門帶上了。

  司徒玦心情大好地上了樓,媽媽已經在她「臨時」的房間裡等她,見她上來,便拉著她在床上說了一會兒母女悄悄話。無外乎以後要跟姚起雲友好共處,別耍脾氣捉弄人家,惹爸爸不高興;還有就是她一個女孩子家,不能再像小時候那麼隨隨便便,尤其家裡多了個男孩,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司徒玦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態度好得很,像是什麼規矩都接受。媽媽一離開房間,她就把剛掛在新房間的衣櫃裡的衣服全都抓出來重新封包,並慶倖許多東西還沒有從箱子裡拿出來,明天她就要重回自己的地盤了!

  樓下的姚起雲也在收拾自己那點根本經不起收拾的東西,不過手上做些什麼,可以讓他的大腦變得更有條理。

  這個屋子的一門、一窗、一桌、一椅,在他看來無不精緻得如同虛幻,司徒叔叔說,這以後就是他的家,而他做夢也沒有想過,像草芥一樣掙扎在貧困泥潭中的自己會擁有這麼一天,還有這一切。

  司徒叔叔的恩情他一輩子都無以為報,自不必說,薛阿姨雖然話裡有話,可是對他也很和氣。他是個多出來的外人,她心有芥蒂,這不奇怪。不要緊,在往後的日子裡,他會用時間和自己的行動讓她對自己的看法徹底改觀。

  眼前的一切已經好過了姚起雲所能奢望的極限,他只盼著好好跟他們相處,報答司徒家的養育之恩,絕對不能有任何差錯,不能讓司徒叔叔夫婦有半點失望。

  還有她,司徒玦,她的頭髮比兩年前在鄉間初見時要更長一些,長高了,也更……更漂亮了……姚起雲直起腰,從大大的穿衣鏡中看到陌生的自己,不僅因為那突兀的一身新衣,還有嘴角上從她離開那刻起都未曾消失的笑意。

  他走到窗畔,感覺著從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夜風吹涼他發熱的腦袋,正想拉開簾子,好好看看窗外,看她每天早上醒來看到的景致,看看究竟是什麼吸引著她這麼留戀這個房間——簾子剛撩起一角,外邊就傳來了幾聲尖銳的口哨,正猶豫間,一簾之隔的玻璃被人叩響。

  「司徒,司徒……」那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壓到最低,在輕輕喚著。

  厚緞的窗簾被人無聲地揪緊在指尖。

  「你搞什麼啊?司徒,我等你好久了,不來也說一聲啊……司徒,是你在裡面嗎?」

  沒有人回答。

  窗外的男孩仿佛覺察出了異樣,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捅了婁子,趕緊貓著腰跑開。

  簾內的姚起雲,從一側挑開的角落裡,只看到一個矯健地越過四季青樹籬的身影和幾片被碰落的樹葉。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簾子才徹底從一隻手間垂落。

  夜風真是個好東西,它可以在一瞬間把人變得無比清醒,當然,也可以攪碎一個剛織就的夢,把一顆心變得很涼。

  次日早晨,司徒玦下樓的時候,媽媽已經準備好早飯,司徒久安在餐桌邊看早報,姚起雲則在一旁擺著碗筷。

  看到女兒,司徒久安從報紙一角探出臉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司徒玦已經飛快地指了指時鐘,「我比你要求的時間早起了十分鐘,大清早訓人會胃疼!」

  司徒久安只能搖頭。

  從坐下到拿起筷子,司徒玦已經打了兩個哈欠。

  「睡得最久的人是你,最困的人還是你,昨晚偷雞摸狗去了?」司徒久安沒好氣地說。

  司徒玦不敢直言自己其實是重新封包東西直到淩晨,她喝了一大口豆漿,嘀咕道:「剛換了一張床,睡不習慣,失眠了。」接著尋機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剛坐下來的姚起雲一腳,暗示他要提出換房間的事,現在正是個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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