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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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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氣了?偏偏還是悶葫蘆一般,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 「小媳婦」這個剛被別人拿來取笑過的稱謂讓周瓚心中五味雜陳,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事由。 「你是傻子嗎?誰欺負你都無所謂?」周瓚有些氣惱,本來試圖表達的關心說出口卻變了味,「別人拿那種事來說笑,你居然能裝作聽不見。你是不是女孩子?我都替你臉紅!」 潑灑在祁善胸前的那杯茶溫度不低,她衣下的皮膚紅了一片。現在這胸口微辣刺痛的感覺跟她頭臉上的熱燥比起來倒成了小事一樁。 祁善活了多久,聽聞她和周瓚是「天生一對」的說法就有多久。她從不回應,心裡卻早已習慣。她學不會周瓚那麼尖銳,也搞不懂他為何對這件事抵死抗拒,若不喜歡,當作玩笑話就算了,總不能每次都讓別人下不來台,自己也落得尷尬。可周瓚現在的口氣和說話的樣子,讓祁善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他對「天生一對」這件事的厭惡。哪怕只是種假設,都足以令他每每怒火中燒。 祁善不禁也盯著周瓚的雙眼看,想知道他眼中的自己是否當真面目可憎?也是,她像個白癡,那麼木訥笨拙!就連現在,明明心裡像千萬雙手在抓撓搓揉,面上也只是怔怔的。 她繞開他繼續前行。周瓚再度擋住她去路,逼問道:「我有藝考的打算,是不是你告訴我媽的?」 這件事周瓚只對祁善一個人透露過,也只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罷了,轉眼他媽媽就聽見了風聲,他沒理由不懷疑祁善。 祁善聞言一愣,迅速想到了昨天從學校回家的路上嘉楠阿姨和自己的「談心」。嘉楠阿姨問了一大堆祁善的學習情況和對高考志願的想法,就像以前閒話家常,其間難免涉及周瓚。她們親如母女,一向無話不談。祁善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在無意中走漏了口風,被嘉楠阿姨聽出了端倪。 他們一家都是人精,祁善在周瓚面前尚且被吃得死死的,若嘉楠阿姨真有心套她的話,難保她不會無意中做了「叛徒」。 「我……我不知道。」祁善不想說謊,聲音也弱了下去。 「就猜到是你幹的好事!」周瓚恨道。 「她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問的都是關於我的事……」 「明知自己蠢,你不會閉嘴?」 「她是長輩,我怎麼好不回答!」 「你這麼貼心,乾脆叫她一聲『媽』好了,反正你們是一路的。」 「阿瓚,你講點道理。嘉楠阿姨也是關心你,你什麼都不跟她說……」 「那也輪不到你來多嘴!」 祁善眼角紅了。周瓚更加惱怒,她的口氣和他媽媽越來越像,這個發現讓他不寒而慄。 「你那麼愛當我媽的走狗爪牙,她給你什麼好處?」周瓚低頭審視祁善,牽動嘴角笑笑,嘲弄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我媽的兒媳婦了!」 他說完靜靜地等了一會,只等到她困在眼眶的濕意和肩膀微微的顫抖。 祁善深深吸了幾口氣,轉開臉去對周瓚說:「我先回家了,你幫我跟叔叔阿姨說一聲。」 她走得很快,最後說的幾個字都變了調。周瓚帶著勝利的快感目送祁善消失在過道盡頭,手中抓著自己脫下來的外套,不知為什麼喪失了所有的胃口。他這就去拿了背包走人,管他們各自安的什麼心思,讓這場飯局見鬼去吧! 老天好像聽到了周瓚心裡的聲音。當他回到自家預訂的包廂,只看到遍地狼藉。整桌飯菜被人掀翻在地,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出好戲。 第九章 另一個世界的陰影 周瓚尾隨祁善去了洗手間之後,大伯母笑著說了幾句「男孩子總是毛躁些」這樣的場面話。周啟秀和馮嘉楠卻知道周瓚的行為完全是故意的。 「這孩子越來越不像樣!」周啟秀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老三插了句話:「二哥,嫂子,你們別怪我多嘴。我看阿瓚你們寵壞了,眼裡誰都容不下。」 馮嘉楠聞言輕放下手中的湯勺說道:「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不像子翼那麼獨立,也不像你們家幾個小姑娘,各有各的母親好好管束著,難免讓人操心。」 老三和大兒子周子翼父子關係冷淡。周子翼外出上大學便鮮少回家,與家人聯絡也多是打電話給他媽媽。老三心中不喜,但他女兒不少,兒子卻只得一個,萬萬不能斷了往來。周瓚母子倆不約而同地朝他的痛處下手。 周啟秀心知妻子護犢,也不好讓親弟弟下不來台,輕聲說:「嘉楠,大家都是為了阿瓚好,該管的時候還是得管管他!」 「我能力有限,不會教兒子。你在外忙得很,一天也和兒子說不上幾句話,又怎麼會瞭解他心裡的想法?」 「弟妹,二弟他忙也是為了家裡人過上好日子,你多擔待些。」大伯母替周啟秀說話。 馮嘉楠看向丈夫,嘴角的笑意矜持而冰冷,「你為的是哪個家?難道我們過得不好?」 她話裡有話。周啟秀皺了皺眉。老三先聽不下去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二嫂,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嫌我二哥還不夠為難……」 「他為什麼事為難?我沒聽說,你們反而清楚得很!」 馮嘉楠聲音不大卻咄咄逼人。周啟秀變了臉色,按捺著勸道:「有什麼話我們回家再說。」 「誰是『我們』?我只看到了『我』和『你們』狼心狗肺的一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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