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蝕心者 | 上頁 下頁 | |
六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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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沒了影,三下兩下轉進了後廚,許久都沒有出來。 就在明子疑心他從後門溜走了,自己又被涮了一次的時候,阿照手裡不知拿著什麼東西又回來了,站在他們的小桌旁,揉了揉手裡白乎乎的東西,明子這才看清楚那是個和好的麵團。 她還沒來得及問,阿照就忙活開了。兩手一分,將麵團拉得老長,然後一轉身,麵條像京劇演員的水袖一樣蕩開,險險掠過明子的頭頂。明子驚叫一聲,縮了縮腦袋,東西也顧不上吃了,直愣愣地看著阿照現場表演他的扯面絕活。只見他一時抬手,一時扭腰,好似跳一種奇怪的舞蹈,麵條也在他手裡聽話得很,靈蛇般飄來晃去,伸縮自如,看似驚險,又遊刃有餘。 旁邊吃火鍋的食客也紛紛停下筷子扭頭來看,不時有人叫好。明子從電視上看過這個,但身臨其境還是頭一回,尤其這表演的人還是她認識的,興奮得連連拍手叫好。阿照也很是得意,手下的動作越來越花哨,麵條飛得越來越遠。就在他準備收手享受明子的謝幕歡呼時,飛出去的拉麵蕩上了隔壁桌一個中年胖子的頭髮,隨著他收手的動作,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被麵條帶了回來,再一看,原本頂著一頭烏油油黑髮的胖子頭上只剩下個油光鋥亮的光瓢。阿照雙手捧著麵條和糾纏在其中的一頂假髮,好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蒙了。 和他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那個禿頂的胖子。周圍安靜了幾秒,明子最先憋不住地笑彎了腰,很快一旁笑聲四起。胖子摸著頭頂,最初的驚愕過後是火冒三丈,他沖上前要與阿照理論。阿照自知理虧,彎腰道歉,作為補償,他還態度恭敬地想把假髮重新套回胖子的頭上,殊不知那假髮上全是拉麵,胖子歪歪斜斜地頂著這一頭亂糟糟的東西,只有更加滑稽的份。 附近的人笑得更厲害了,胖子惱羞成怒,取下假髮朝阿照臉上一扔,舉起拳頭就要砸下來。阿照趕緊閃避,挪移間又碰倒了另一側的桌子,湯汁傾倒,那一桌人發出了驚叫聲。眼看情況越來越失控,阿照把撲上來的胖子推到一旁,拉起還在」咯咯」笑個不停的明子就往廚房的方向跑。 他們穿過廚房的後門跑進了另一條小巷,阿照對這一帶了若指掌,東拐西繞地跑了一陣,確認身後沒有人追過來,他才靠著小巷旁的圍牆氣喘吁吁地笑。 「你這不幹好事的小癟三,換我是那個胖子,我非揍死你不可。」明子也拍著胸口,笑得直呼肚子疼,「可惜我還沒吃幾口火鍋呢。」 「還想著吃,再不走把店砸了,老闆非殺了我不可。」阿照無奈道,「打死我也不知道他戴的是假髮,真他媽倒楣!沒事,下回我再給你表演個更精彩的。」 「你怎麼會這一招?」 「嗨,我以前什麼沒做過。」阿照滿不在乎地說。小巷裡的斜陽投射到他年輕的臉上,每一滴汗水都是亮晶晶的。他抹了把臉,卻在面頰上留下一道麵糊的痕跡,顯得整個人更有種大頑童似的無辜。 他就是個小癟三,明子心裡想,可這樣一個小癟三仿佛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笑容仿佛點著了她身體裡埋藏的某根引線。她含笑用手指去搓他臉上的髒汙,他乖乖地站在那裡,睫毛微微撲扇著。明子更真切地感覺到那一路火蛇般燃燒著的引線,蔓延著,跳動著,直通到心底。 明子踮起腳尖,湊得更近。她想,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想不想試試被炸飛的滋味?」明子揪著阿照的衣領呢喃道。 阿照的眼睛卻看著巷口。 傅至時帶著一個女人,陪伴一對年約六旬的老夫婦從那裡經過。這附近就是傅至時父母的住處。島上住慣了的人多半不願輕易離開,幾年前,他們在原址重新修建了一棟氣派的小別墅,正臨著海,是島上數一數二的好地盤。 傅至時雖是阿照的死對頭,但阿照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孝子。聽說每一周,傅至時都會上島陪伴雙親,風雨不改,他妻子也是因為侍奉二老得力,先討了長輩歡心再加上肚子爭氣,這才成了傅家的媳婦。 傅至時攙扶著老人,眼睛似乎朝他們的方向掃了一眼,身邊的女人在和他說話,他又將視線移開。 「阿照,你怎麼了?有沒有聽見我說話?」明子嗔道。 「什麼?誰被炸飛?」阿照回神,這才領會到身畔微妙而旖旎的氛圍。 「你不想嗎?」年輕的女孩朱唇微啟,目光如水。 阿照仿佛感覺到了傅至時再度」不經意」的回望。那王八蛋身邊有老人和老婆,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看到他中意過的小妞在對頭懷裡,恐怕會憋悶到內傷。 阿照心中暗爽,佳人在側,也實在是讓人情不自禁。他低頭用力地吻上明子,含糊地說:「炸就炸吧。」 第二十七章 複雜的簡單 方燈站在傅鏡殊辦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看外面的世界。同樣朝向,這裡的視角和她從閣樓小窗所看到的景致又截然不同,瓜蔭洲和大半個城市一樣都在腳下。她想像著傅七這般遠眺時,心中是躊躇滿志,還是惶惑難安? 秘書正打算送喝的進來,在門口被阿照截住了。阿照把咖啡遞給方燈,自己坐在辦公桌沿,笑眯眯地說:「姐,這地方還不賴吧?」 方燈回頭對他說:「你們的動作挺快,短短時間就能找到這樣一個地方,辦公室收拾得還不錯。」 「那是!有錢什麼事辦不到。」阿照面露驕傲,仿佛方燈誇獎的是他。跟在傅鏡殊身邊之後,他的人生境況被徹底改變,他崇拜著傅鏡殊,並為他的每一份成就而感到與有榮焉。 「你來了也不說一聲,七哥下午有個會議。他讓你在他辦公室好好休息休息,會議結束馬上就回來。」阿照說道。 方燈點頭,坐在傅鏡殊的椅子上,對阿照說:「你有事就去忙,用不著管我。」 「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你的事就是最大的事。」阿照嘴上抹蜜一般,見方燈只是笑笑不語,又挪近一些,興致勃勃地說道:「姐,告訴你一件事。我最近把傅至時看上的妞給泡了,這次非把他氣得半死。」 方燈聞言有些驚訝,「你怎麼又跟他攪和在一起?」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不痛快,我才痛快。」 「就算是這樣,你幹什麼不好,偏搞些爭風吃醋的事,把一個女人扯進來有什麼意思?」 阿照撇了撇嘴,「反正那小妞也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姐,你放心吧,我心裡有譜,也沒把他怎麼樣,就是給他點顏色看看,總之不能讓欺負過我們的人好過。」 方燈聽他這麼說,還是覺得不妥,警告道:「你別亂來。狗咬了你一口,你難道還咬回去?」 阿照滿心得意地來邀功,沒想到反遭方燈訓斥,悻悻地說:「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當初不是你教會我,對付小人就要痛打落水狗,收拾到他服氣為止,不能怕,也不能手軟。怎麼現在你反而婆婆媽媽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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