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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止安不馴地半揚起臉,正好迎上他,他的來勢太猛烈,撞得她生疼,酒精的氣息迅速充盈在她唇齒間,糾纏不放。她不甘心,不輕不重地咬在他侵佔過來的舌尖上,不足以見血,但足夠讓他疼。他們總是讓對方疼。他顫了一下,繼續放任自己沉醉,「止安,我覺得暈……」短暫分開的那一刻他在她唇邊喃喃,「像是踩在雲裡面,害怕掉下去……」

  她閉著眼,往後仰著臉笑。

  他一路細碎地吻她,直到她脖子的下方,順勢將臉埋到她的頸窩裡,滾燙的皮膚貼在她裸露的脖子上,漸漸地不再有動作,身體的重量越來越沉重地倚在止安的身上,「唉……」止安往天花板看了一眼,不得不伸手扶住他,看他平時頎長清瘦的模樣,想不到是這樣重。

  她吃力望向偷瞄了這邊很久,此刻卻裝作認真看帳單的總台小姐,說道:「拜託你,看也看了,好歹找個男人來幫一把手吧。」對方赧然,片刻,一個男服務生匆匆趕來。止安和他將殘存意識無幾的紀廷扶到對面的沙發上,「麻煩一杯水。」她說。

  服務生點頭,正要走開去端水,一直閉著眼睛的紀廷反手抓住服務生的袖子,「止安,你又要去哪。」那男服務生留也不是,掙也不是,大為尷尬。止安不管不顧,一旁大笑不止。好在醉後的人雙手也不聽使喚,服務生好不容易總算把袖子從紀廷手中擺脫,按止安說的倒了一杯涼開水。止安用水沾濕手,拍在紀廷臉上,「紀廷,你這豬。醒醒!」紀廷在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下艱難地睜開眼,盡是迷茫,「這是在哪裡?」他慢慢支撐著自己坐起來,卻感到胃裡被灼燒得一陣排山倒海的翻騰,忙捂了嘴,匆匆往一側的洗手間去。

  十來分鐘之後他回到遠處,臉上的紅潮褪去了不少,反有種帶著倦意的蒼白,臉上和髮際有水滴的痕跡。看到坐在沙發上滿臉不耐的止安,他覺得自己的兩腮又開始發燙,然而也有說不出的小小喜悅,「你沒走?」他不敢看她異常嬌豔的嘴唇。

  「我想走,但我怕你再次非禮這裡的男服務生。真看不出你有這種嗜好。」

  「別胡說。」他坐到她的身邊,認真地喝服務員準備在桌上的熱茶,暖流順著咽喉蜿蜒而下,空虛灼痛的胃頓時好受了不少,然而頭依然很沉,一顆心卻是不安分的。

  「我要走了。」止安拍拍膝蓋站了起來。

  「走?走去哪裡?」他愕然地想去抓她的手,她閃開,他再抓住。

  「該去哪裡就去哪裡,這是我的事情。別再來了,你讓我覺得很煩。」

  他眼神裡有些受傷,但還是不肯鬆手,固執地看著她。

  這樣沉默的僵持讓止安莫名地心煩意亂,「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止安,別對說你不知道。」他平靜地陳述,語氣裡有幾分悲哀。「就是因為你什麼都知道,所以才可以這樣恣意妄為。你根本就沒想過要停下來,又怎麼知道不存在安全的島嶼?」

  「我不想知道,那沒有意義。」

  「可是對我有意義。止安,你不能這樣,覺得好玩就試探兩下,不好玩就走。我不信你誰都不需要。」他覺得頭痛欲裂。

  她望向別處不語,最後說:「你喝多了,跟我來。」

  第二十六章

  紀廷站起來,頭一陣地眩暈,幾乎不能思考,然而他不需要思考,也會跟著她去。

  她將他帶到左岸後門的那個小巷子裡,跨坐上她那輛殘破得相當有個性的摩托車,自己帶好安全帽,再將備用的一個拋給他,用下巴朝自己身後的座位方向點了點。

  「去哪?」他接過安全帽,問到。

  「帶你去醒醒酒……不去的話就把帽子還給我。」

  他不語,將安全帽系好,依言坐到她身後,才剛坐定,她就猛地一踩油門,車子彈也似地朝前沖去,紀廷出於慣性往後仰了仰,出於安全考慮,不得不扶住止安的腰。她的衣服是薄薄地一層,隔著衣服他可以感覺到她緊致而微燙的肌膚,他有些不安,而她仿佛渾然不覺。

  很快,他那點小小地不安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的車速那樣快,幾乎是飛馳地沖出狹長的小巷,立刻拐入了主幹道。當下已是午夜時分,城市裡依舊霓虹不息,川流的車輛和行人相對少了許多,然而她這樣的車速依舊堪稱玩命。

  「慢點,止安,這樣太危險!」他貼在她耳邊說道,卻感覺自己的聲音立刻地隨著迎面而來的風聲散到身後,她好像什麼都沒聽見,專著地一意往前。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紅綠燈口,心想,停下來的關口,無論如何要好好跟她說說。沒想到紅燈就在眼前,她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加大油門沖了過去。

  「你瘋了!」他再也顧不上那麼多,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大聲說道,「還要不要命了,紅燈也闖!」這一次她有了反應,轉過頭來,朝他一笑。他只看到她帽子的擋風玻璃下,唇角高高揚起,渾然不理會前方的路況,當她在紀廷的驚呼中轉過去,急急扭轉車頭,才堪堪與一輛對開過來的東風本田擦身而過,搖晃了一下,這才穩住車身。本田車的車主搖下車窗,用本地的方言高罵一聲,止安單手將擋風玻璃往上一推,笑著朝那車裡人比了個簡潔易懂的手勢。那個中年男人在止安的笑容和同樣震撼的手勢下瞠目結舌了幾秒,她也不再理會,繼續發動車子,加速離開。

  紀廷在剛才的變故中驚得一頭冷汗,那輛黑色本田迎面而來的那一刻,他幾乎就要以為將成車下亡魂。他從來都是謹言慎行,循規蹈矩,不需要誰的約束也可以管好自己,就連行走四顧無人的路口,也從不穿越紅燈,止安的放肆和滿不在乎激怒了他,想到剛才的危險,不由又急又氣,眼看她再次加速,哪裡還忍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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