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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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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安如同在夢中微笑,「我從來就沒有好過。」 「我就知道是你,是你害了止怡,你恨我們,我知道,有什麼你盡可以朝著我來,止怡是無辜的,她平時怎麼對你,你說呀……」心痛和對女兒傷勢的懸心讓汪帆崩潰,直到護士走過來,示意她們輕點聲,她才轉為低聲哭泣,一雙眼睛狠狠瞪著止安。 止安並不躲避她的眼睛,她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原來你也直到我恨你們。」 汪帆揚起下頜,眼淚順著臉部的曲線蜿蜒而下,「你可以恨我,我承認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我討厭你那雙眼睛,跟她一模一樣的眼睛,像是妖魅一樣。我可以忍受你是路邊撿來的一個沒有人要的棄兒,那樣我會好好對你,可是我不能忍受你身上一半流著的是我丈夫的血,更不能忍受另一半來自於我的親堂妹,對著你這樣的孽種,十八年來我把這件事和著血吞在心裡,你要我怎麼樣,換了是你,你能怎麼樣?」 止安怔怔地聽著,忘記了一切,她還是第一次當面從汪帆這裡聽到關於「她」的一切。 「如果說當年有錯,錯也在於你的生母,是她恬不知恥,連自己的姐夫也不放過,枉我從小跟她那麼地好,她卻在我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做出這種事情,你生下來就是個錯,可是這樣的錯為什麼要報應在止怡身上,這樣太不公平。」汪帆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多年壓抑在心裡的那根刺,她忍耐著,用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和無奈的寬容將它層層包裹,如同一隻蚌,生生把嵌肉裡的沙長成了珍珠,然而今天――然而今天她被一把刀就這麼撬開,原來刺還是那顆刺,十八年了,它還是能讓她血流不止。 「你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讓她成了這個樣子?」汪帆再次揪住止安的衣服,厲聲質問。 「汪帆,你冷靜點,止安到底是止怡的妹妹,她怎麼可能傷害止怡。」紀培文終於臉色蒼白地開口說道。「要不,我們可以問問紀廷,紀廷當時也在場。紀廷,你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始到終,紀廷都冷眼看著這一切,臉上看不出喜和悲,他像是沉浸在自己思緒裡,不管誰問,他也只是漠然。 「紀廷,你說話呀……」紀培文和徐淑雲也著了急,事故發生後,是紀廷給急救中心打的電話,也是他通知了大家,可從止怡被送進手術室開始,他就跟止安一樣,保持著這樣如在夢中的神情。 「那位是顧止怡的家屬?」一個護士走了過來。幾個人吃驚地回頭望,才直到在剛才的糾纏中,手術室的燈已經熄滅。 「我是!」汪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人,立刻走了過去。紀培文和徐淑雲不放心,也跟隨著走了過去。 第十五章 紀廷和止安並排坐在醫院的長凳上,他們沒有說話,也不看對方,可是彼此在害怕著什麼,如此清楚。紀廷低下頭,看見止安緊緊捏住椅子扶手的手,那只手瘦而纖長,此刻因為用力而變得指節發白,他抬起手,想要將自己的手心覆蓋在她的手上,卻正迎上她悽惶的一雙眼睛,他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 她在無望中渴望著救贖,可他無力去救贖。 車裡沖過來的那最後一刹那在他腦海裡無比清晰,止安明明可以躲開,卻朝著止怡的方向撲了回去,而止怡在那一刻伸出了手,眼睛卻是看著他。一切發生得太快,他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他在止怡的雙眼注視之下,飛身抓住了止安的手,用盡全身的力量將她拖了回來,她重重地跌在他的懷裡,他惟一的動作就是抱緊她,一再抱緊她,他不能失去她。 直到救護車到來之前,他一直都緊緊抓住她的手,她沒有掙脫,因為她的全部意識仿佛都隨著止怡身上的血在流失。他們都不敢看對方一眼,止怡的眼睛在狠狠鞭笞著兩個人,那雙單純而清澈的眼睛,從希望到絕望…… 這雙眼睛曾經無比信賴地投射在他身上,他還記起了她印在他嘴角的那一吻,當時看著止怡嬌憨羞怯的樣子,他對自己說,不管哪個男人能跟止怡這樣的女孩在一起,都是幸運的。可他在生死的關頭,選擇的卻是那個一直在忽略和戲弄他的人,並且,沒有任何的猶豫。 他竟然愛她!明知道自己也許一輩子都追不上她的腳步,一輩子都等不來她的棲息,他還是愛她。愛情怎麼可以這樣不分青紅皂白。 「你也認為是我的錯,認為我是不祥的?」 紀廷很久才反應過來,是止安在跟他說話,她的聲音幹啞得連他都幾乎辯認不出。 「我無意傷害任何人。」她說。 「誰都沒有錯,可是還是有人受到了傷害。」紀廷吃力地將臉埋在雙手裡。 「紀廷,如果……」她的聲音第一次如此猶豫。 「如果什麼?」他抬頭看著她。 她注視他良久,「沒有如果。」 止安在低頭的時候聽到了腳步聲,然後感覺到一個人在她另一邊的椅子上沉重地坐了下來。她微微抬頭,看見了仿佛瞬間蒼老的顧維楨。 「醫生說,止怡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期,除開外傷以外,她傷得最重的是顱部,即使恢復了,也有可能留下後遺症,她有可能再也看不見東西了。」他仿佛在平靜無瀾地陳述,止安和紀廷也怔怔地聽著。 「止安,這樣你滿意了?如果你恨我,沒有什麼報復比現在這樣更讓我痛苦?」 「哈!」止安笑了兩聲,臉上卻殊無笑意。 顧維楨歎了口氣,這個時候他反而比較平靜,「能不能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你怎麼會知道。」 止安背靠在椅子上:「什麼時候知道的?你們真的想我要瞞我嗎?我不是傻瓜,我會有感覺,以前總是不明白,我什麼都比止安做得好,為什麼你們抱她不抱我?直到八歲那年暑假,我午睡起來,就聽見我的『爸爸媽媽』在房間裡爭吵,一個說『我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止怡』,另一個壓低聲音辯解『可止安畢竟也是我的骨肉,我有撫養她的義務』……其實我應該感恩戴德,畢竟你們養大了我。」 「我可能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但是,我自認並沒有虧待過你。」顧維楨頹然。 「你給了我所有止怡擁有的東西,唯獨除了愛。」止安看著給予了她生命的這個男人,「事已至此,我只想問你一句話,我的生母,你愛過她嗎?至少在曾經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愛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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