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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期間,止怡和止安也順利地初中畢業,止安中考成績不錯,她報了五中,也順利被錄取了,可以預感離家住校的她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止怡則沒有考好,她的分數距離附中高中部錄取分數線還差了十來分,不過因為是教工子弟,升上高中也沒有問題。

  大學開學之前,紀廷見過陳朗一次,那時他已經聽說陳朗考上東部的一所重點院校,狹路相逢,兩人還是簡單地打了招呼。

  「恭喜你考上好的學校。」紀廷對他說。

  陳朗無所謂地笑笑:「我是不是也該恭喜你,高分考到G大,如願地留在這裡,倒也不錯。」

  紀廷恍若未聞,在陳朗從他身邊走過之即,才問道:「你去了那邊,止安怎麼說?」他知道,止安跟陳朗關係一直都相當親密,兩人經常背著畫具走在一起。她說她需要人愛她,她當然會希望陳朗在她身邊。

  「止安?」陳朗露出他招牌式的略帶嘲諷的笑容,「我以為你會比我更清楚,她當然不會說什麼,因為她誰都不需要。」

  在紀廷出神的時候,他又補充了一句:「也許你也不是特別的,紀廷哥哥。」

  陳朗離開了很久,紀廷還呆在原來的地方,他想起了止安小時候的惡作劇,她總是搶過別人最喜歡的玩具,然後棄之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也許長大了之後的她也只是把玩具換了一種,別的都沒有不同。他又怎麼會是特別的,她只是喜歡這樣的遊戲,而他甚至都不是一個完美的遊戲物件,所以她對他總是那樣是不冷不熱,就連她報了五中,他也是最後一個知道。他自問是一個特別普通的人,他的世界太蒼白寡淡,永遠也跟不上她的精彩,儘管如此,他還是不願意做一個玩具。

  止安的世界裡好像隨著陳朗的離去便完全抹掉了這個人的存在,她身邊隨時都不缺人填補這個空白,但陳朗走了,她從他身上開始的一個喜好卻延續了下來,信手塗鴉成了她最喜歡的一件事情。父母見她多了時間用在畫畫上,自然便少了闖禍的機會,當然求之不得,向來疼愛她的紀培文更是重金給她配齊了一整套畫具畫材。她上高一開始就住校,週末才回家,有時週末也不一定回來,如果回來必定背著她的那套裝備,於是紀培文便跟老友商量,老讓她這麼自己信手地畫也沒個章法,難得她喜歡,不如正經在學校裡請個藝術學院的講師輔導一下。顧維楨跟汪帆商量了一番,也就同意了。他們托人找到了藝術系一個教現代美術的老教授,每個週末輔導止安一天,止安這一次也沒有異議,每週都乖乖回來,她很少這樣長久地專注於一件事情,連她的父母也終於相信她是真的喜歡畫畫。

  如此這番的輔導持續了將近一個多月,最後那名老教授無奈地找到了顧維楨,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老顧,我看這個輔導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令千金還是另請高明。」顧維楨雖有心理準備,然而還是吃了一驚,忙問緣故,原來這老教授堅持從理論教起,旨在讓她打好基礎,至少培養具有一定素養的審美意識,誰知一來二往,止安對他的那一套理論表現出極大的不屑,某次兩人觀點向左,老教授自然固執己見,她不耐之下張口便說:「你那套都是放屁!」老人家教授學生無數,何嘗見過如此狂妄的學生,所以一怒之下當即自辭西席。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顧維楨也自覺沒有顏面再作挽留,只得再三致歉,回去之後怒其不爭地將止安狠狠斥責了一輪,止安毫無悔改之色,只冷笑道:「我說他那套是放屁,一句假話也沒有,他說了那麼多廢話,反倒拿不出一件讓我心服口服的作品。」

  顧維楨氣得不行,直罵她小小年紀如此狷狂,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她還是不怕死地一句話頂回來:「那老傢伙未必年紀跟水準跟正比,滿腦迂腐,一把年紀都是白活。」

  眼看顧維楨揚起的手就要落下,一直沒有說話的止怡不理會媽媽的制止,硬是將止安拉開,然後對父親說:「爸,我們不懂畫,止安說的也未必就沒有道理。」

  「畫畫是一回事,做人是一回事,我只是不希望她一個女孩子這麼狂妄。」止怡的介入讓氣頭上的顧維楨冷靜了一點,揚起的手放了下來。聽到止安猶自冷笑了一聲,便指著小女兒的鼻子說道:「你給我滾回學校去,沒事最好少讓我見到你,也省的我生氣。」

  止安返回學校的路上,止怡送她去搭公車。等車的時候,她對妹妹說:「你又何苦跟長輩硬碰硬,爸爸生氣成這樣,對你沒有好處的。」

  止安望著公車將來的方向,良久,才說道:「我就是要讓他那麼生氣。」

  第十章

  當我們還是高中的時候,經常會憧憬大學的生活,那時候連老師都會這樣鼓動學生:只要咬牙挺過了高三,就算熬出了頭,大學裡面什麼好的沒有。可紀廷覺得他的大學生涯並沒有比高中時期輕鬆多少,一半是專業的緣故――學臨床的醫科生很少會有閒暇的時間,另一半則因為下意識地好好學習已經成為他的習慣,無需揚鞭自奮蹄。他很明白,大多數的優等生並非是比普通人聰明,而是他們比普通人花了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

  他身邊的同學中也不乏戀愛的,一生之中還有什麼時間能像大學時候那樣,有足夠多的理由找個人相愛。所以劉季林也說:「不在寂寞中戀愛,就在寂寞中變態。」並且他一再強調,他屬於前者,而紀廷很顯然屬於後者。

  劉季林的高考成績屬於慘不忍睹的那一種,幾乎就創了附中高考分數的最低記錄,也不知道他那無所不能的老爸動用了多少人脈,塞了多少人情,總算在G大政治系給他謀了個一席之地,選擇這個系的原因不外乎政治學科還可以臨時抱抱佛腳,實在不行在試卷論述題上胡謅一輪,老師一時糊塗偶爾也會誤以為很有道理,總之被當掉的概率比理工科小得多,又不需要中文系學生的文采。劉季林性格疏朗豁達,又有幾分小聰明,兼之家底豐厚,隔三岔五地糾集一般閒人,在校外的大排檔大吃大喝一頓,海吹一輪,然後酒足飯飽,由他埋單走人,或者直接在他家承包的學校飯堂裡吃得胡天胡地,所以在同學中也頗有一番人氣,認識的人明裡暗裡稱他「飯堂王子」,他聽了,也一笑而過,大學的生活對於他來說,是什麼都缺,只除了錢、時間和美女,因此他說混的如魚得水也不為過,就連幾個堪稱校花一級的女同學,也先後陣亡於他糖衣炮彈的轟炸之下。不過,感情經歷得多了,也就不上心了,用他的話說,愛情就從靈魂開始,到肉體結束。然而,他享受這樣的生活。

  紀廷算是劉季林所有朋友中交情較深,但又最為奇特的一個,在劉季林看來,紀廷苦行僧一樣苦讀的生涯簡直是非正常人的狀態。劉季林去過醫學院找他幾次,回來後連稱看了醫學院的女生之後,差點以為恐龍重新統治人間,才理解了紀廷為什麼讀書讀到心如死灰。於是他時常好說歹說地拉著紀廷去「體會正常的大學生活」,無非就是約一兩個漂亮的女同學一起出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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