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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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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找他?紀廷覺得意外,雖然他們家跟顧家關係親密,大家都認為他跟顧家兩個女兒是青梅竹馬,事實上從小時候起,就只有止怡是跟他親近的――不過這一兩年來,連止怡都怪怪的。至於止安,他跟她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只有初三畢業的那一年,他還記得黃昏半明半晦的時刻,止安被夕陽薰染的臉,還有最後尷尬的收場,可是當時他真的沒有想到女孩子的……他看向門口的她,可是她的眼光卻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陳朗,你還不出來?」她大大方方地對著教室裡的一個人叫道。陳朗――那個被她叫到的男生低頭笑了一聲,身姿矯健地從座位上跑到她的身邊。 劉季林好奇地看著門口的止安將手裡拿著的東西遞給陳朗,陳朗笑著拿過,兩人熟撚地說笑了幾句,他正想好好利用一下他引以為傲的聽力,聽聽兩人到底在說些什麼,不料一個不明飛行物彈上他的臉,嚇得他驚叫一聲,待到他捂著臉從地上揀起「兇器」,原來是先前一直在紀廷手中玩轉的圓珠筆。他忿忿地將筆拍在紀廷面前,看到了紀廷略帶歉意的笑容,再轉身去看向門口的時候,陳朗已經走回教室,止安也不在原地了。他有些失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精彩場面,便對紀廷說:「我還以為顧止安是來找你的,沒想到是找那傢伙,兩個人還挺熟的樣子。」 紀廷繼續玩他的筆,睫毛在眼裡投下陰影:「她幹嘛會找我?」 「哎,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嘛?」劉季林奇怪地說。 「胡說,只是我爸跟她們家關係特別好而已。」 「算了吧,你跟顧止安的姐姐,叫什麼來著……對了,叫顧止怡,你們不是挺好的嘛,以前放學還經常在一起呢。」 「那是小時候,她身體不好,我自然要多關照她。」紀廷道。 劉季林倒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只是咂了一下嘴,說道:「說真的,也就是你這小子不會利用機會,要是我老爸跟顧止安家裡那麼熟,我肯定……」 「肯定什麼?」紀廷笑了,「小女孩而已,你腦子裡想什麼?」 「還小女孩?嘿嘿,等到長成大女孩,一朵花似地早就被人家摘去了,你剛才沒看見她跟陳朗那親熱的樣子?」劉季林帶著點旁觀者的酸意向紀廷強調。 紀廷還是保持低頭看書的姿勢:「她愛跟誰在一起,跟我們都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唉……我還就喜歡顧止安那個調調。」劉季林托著下頜無限神往之。 這次紀廷看了看他,表情有些意外:「你……喜歡止安?」 劉季林捏著自己的下巴笑著說,「愛美之心人兼有之嘛,不過說實話,顧止安這樣的小妞遠遠看著,意淫一下也就罷了,不能太靠近,近距離看著她那雙眼睛,我就覺得心裡發慌。我只是不服氣,便宜誰也不能便宜陳朗那傢伙呀。」 「與己無關的事情,還是別說那麼多為好。」紀廷淡淡地說,神色語氣還是一貫的溫和平靜。 劉季林向來看陳朗不順眼,倒不是因為他們之間與什麼不和,大概只是本性相斥,陳朗跟紀廷一樣,是G大教工子弟,他父親是G大的副校長,母親是學校的工會主席,他有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所希翼的所有優勢,家境好,高大帥氣,成績不錯,打得一手好籃球,更重要的是,他從小學畫畫,作品多次在本市青少年書畫展上獲獎,所以他的倨傲和清高很多人都可以理解,尤其是女生,她們認為這叫做「酷」,劉季林卻嗤之以鼻,他常對紀廷說:「什麼叫酷,他那樣子,不知道是內『褲』還是外『褲』!」紀廷聽了,每每一笑了之。 同樣是引人注目的男孩子,如果說陳朗是一幅價值不費的油畫,那麼紀廷則是一張澄心堂的宣紙,潔白,柔韌,清洌,用臘月敲冰之水抄成,令人神往,卻不忍心落筆。很多人都說,難得在男孩子身上有這樣沉靜的書卷氣,而無脂粉味,這是他家幾代書香沉澱下來的氣息。 班上和年級裡不少女生喜歡背地裡把陳朗和紀廷兩人做比較,各有其擁戴者,紀廷也從劉季林那裡聽說過這些,只笑不語。他並不討厭陳朗,因為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相對而言,他更不喜歡自己。 第八章 校園裡的放學時分永遠是最熱鬧的,紀廷跟著熙熙攘攘的同學走出附中的教學區,越往回家的方向走,身邊的人就越少,劉季林也回到他校外的家去了。紀廷一個人在通往他家的青石小路上走著,身邊不時有熟悉的人,他不想那麼快回家,住在大學裡的好處就是,永遠有大片奢侈的綠地和空地,任你怎麼逛都可以。 他往教工宿舍區和後山相鄰的地方去,不期然地遇上了同樣放學回家的止怡,止怡背著書包,低著頭走路,不知道為什麼那身校服傳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寬大,更顯得她整個人小小的,她沒有止安那樣的耀眼,整個人像朵小雛菊似的,讓人忍不住心疼。紀廷笑著站在那裡,看著她渾若不覺地慢慢走近,這才叫了她一聲:「止怡。」 止怡抬起頭來看他:「紀廷……哥……你也是剛放學呀?」 她的臉又紅了,巴掌大的臉上有種可憐兮兮地神色,紀廷不由有幾分好笑:「你看著地上幹什麼,不怕撞到了人?」 「是呀……不不……不是……」她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看著紀廷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風吹了過來,她綁在腦後的髮絲有幾根散落,拂在她的臉上,癢癢的,她伸手去撥,那幾絲細細的頭髮卻不停話,撥開了,又再度纏繞回來。紀廷低下頭,輕輕地替她將那縷髮絲繞到她的耳後,她的耳朵小小薄薄的,有些透明,異樣的紅。 他的手很涼,不經意觸到她燒熱的耳際,如同冰灼著炭,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彆扭地偏了偏頭,「你還不回家呀?」 「還早,我到處走走,看書久了,眼睛有點難受。」紀廷笑著說。 「哦」,止怡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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