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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我有不好的預感,蘇小染,出事了。

  她不會無緣無故關機的。

  我等不到天亮了,找到白碧所在的公司,有人值班,我問了白碧的手機,他們說,可能她會換號,因為臨走時她說,再也不會回來了,她辭職了,把薪水全算清了。

  這個消息於我而言是晴天霹靂。

  我怎麼會弱智到這種程度?以為白碧說帶蘇小染出去散心是真的,以為她那裡真有一個特別鐵的朋友!太可笑了,是的,簡直太可笑了。

  我瘋狂地打著她們兩個人的手機,關機,關機,關機!

  天啊,我應該怎麼辦?

  天亮了,我的鬍子長了出來,顧不得刮鬍子,我沖向白碧曾經工作過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去找她的老總。

  老總說,她說好了要辭職,並且說,要幹一件特別大的事情,而且,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瓜葛,我付清了她所有的薪水。

  你和她?老總很曖昧地看著我,不至於是情人吧?

  不,我搖頭,心裡充滿了絕望,是的,白碧拐走了蘇小染!她要報復我,我終於明白她從我辦公室走時的眼神了,她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她不會讓蘇小染得到,她嫉妒蘇小染,她一定會毀掉蘇小染的。

  公司裡來了電話,說有工程圖等我去看。我掛了電話,關了手機,茫然地走在南京的夏天裡,這個夏天,為什麼這麼涼這麼涼?

  坐在法國梧桐樹下,我打電話給表哥,哥,我說,你救救我。

  怎麼了?表哥說,我真受不了你這個樣子。

  我要去美國,我要去找蘇小染。

  表哥說,她不是去旅遊了嗎,過一陣子就會回來的,你放心吧。

  不,我說,她不會再回來了,我必須去美國找她,就是大海撈針,我也要把她撈回來!

  你瘋了?表哥在電話中罵道,真是個瘋子,不瘋魔不成活!

  我去辦護照,辦各式各樣的手續,一邊辦一邊打電話,我多想電話打通了,然後蘇小染的聲音像小麻雀一樣跳出來,沈丹青,是我,是我啊,想我了嗎?

  如果能再聽到她的聲音,我會發狂!

  可手機一直安靜地在我的口袋裡,貼著我的心臟,我把它設置成了鈴聲和振動兩種,如果有一種就可以讓我知道了。可是,它們一直這樣安靜,好像一隻睡著了兔子,而以前,它幾乎每隔十分鐘就一動,偶爾,這個壞寶貝還發給我一條條黃色的短信讓我看。

  知道我喜歡看足球,她發了一條關於中國足球的——中國足球隊原是偉哥代言人,因為他們能保持九十分不射,後改為避孕套代言人,因為射多少次也射不進去,現又改成避孕藥代言人,因為射進去多少都沒用!看完之後我罵她,越來越色,她回,就要色,將與沈丹青同志的色進行到底。

  但現在,它靜靜地挨著我的心臟,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掏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喜歡的諾基亞手機。因為她喜歡,她說,發短信最快的機型就是諾基亞,因為這句話,我再也沒有用過別的牌子的機子。

  我成了神經病,得了強迫症,每過五分鐘就要掏出手機來看一看。這個只給蘇小染用的機子上,保留著她發給我的所有短信,即使只有一個字,是,我也沒有捨得刪去。

  因為那個是,是回答我的。

  我問她,是不是我偷了走了你的心?

  她回答:是。

  NO.23

  我徹底崩潰了。

  整整一個月,我再也沒有蘇小染的消息。她好像從人間蒸發了,而唯一的線索白碧也徹底消失,我根本不知道白碧是哪裡人,也不知道她們現在在何方。

  但我有一種預感,蘇小染出事了。

  之前她們說去美國我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後來蘇小染髮短信告訴我,她們在拉斯維加斯,我便更擔心,在那個大賭城,什麼人沒有啊。蘇小染沒有帶多少錢,她為什麼要去那個地方?在我還很疑惑時,資訊忽然就沒有了。

  南京的夏天這麼熱,我發了瘋一樣打探著一切消息,可半個月過去了,我一無所獲。

  公司徹底不去了,我交給了副手,表哥說我又成了瘋狗,是的,我又瘋了。

  從前我是一條溫順的狗,但現在,我成了瘋狗!

  誰看到我都說我沒人樣子了。

  憔悴,帶著萬分的疲憊,我每天處在極度緊張又極度空虛的狀態中,神經質地看手機,幾分鐘就要看一次,我鬍子拉楂,眼睛深陷,看著就像是從監獄裡剛出來的犯人一樣,想當年,我在監獄裡無非就是如此模樣吧?

  有很多時候,我忘記了吃飯喝水。當我在大街上奔走時,我不知道累,我只知道,蘇小染丟了,她去了美國,她沒有消息了。

  我中暑了,倒在路邊。

  我好像聽到有人說,快看,這個人中暑了。

  然後有人說,打120吧。

  我睜不開眼,眼前一片黑,到處是人的影子在晃動,我的父親母親跑了出來,他們叫我的小名,青兒,青兒。

  我問他們,你們看到蘇小染了嗎?

  他們搖著頭,我們沒有看到她,她不是去了美國了嗎?

  我想哭,卻流不出眼淚,我想叫,卻發不出聲音,我想睜開眼睛卻發現根本睜不開。

  沈丹青沈丹青,我聽到有人在叫我。是表哥。

  還有幾個人在說話。他虛脫了,有人說,又瘦又幹,在太陽底下曬著,中暑了。得讓他加強營養了,不然,還容易中暑。

  謝謝你,大夫。表哥說。

  我沉沉地睡去了,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來,我看到外面陰天了,我掛著吊瓶正在輸液,表哥和表嫂在床前站著。表哥說,睡得真香啊,你表嫂煲了粥,來,喝一點。

  哥,我說,要下雨了,真好,你說,美國也會下雨嗎?

  魔怔。表哥罵我。

  哥,我說,我要去美國,你去給我找朋友也好親戚也好,我要讓他們給我當擔保,我要去美國,半年的那種,就當我去探親,我要去找蘇小染。

  表哥嘆息了一聲,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愛恨情仇。我知道他是生氣我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到了美國就能找到蘇小染嗎?美國那麼大,我到哪裡去尋找?

  可我說,我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走到黑,還要往更黑裡走。

  這是一個詩人說的,說得多好啊,走到黑,還要往更黑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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