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雪小禪 > 無愛不歡 | 上頁 下頁
五一


  如果你走在大街上,有一個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和紅色蘇格蘭裙子,並且穿著一雙翻毛棕色靴子的女孩子,她的肩上有俄羅斯的大披肩,流蘇有半尺長,棕黃的亂髮,冷靜的眼神,甚至有點冰雪俏佳人的味道,那一定是戴曉蕾。

  蘇宜清第一次看到她的身份證時說,怎麼會一臉的哀愁?

  蘇宜清是戴曉蕾在美院進修時的老師,戴曉蕾為了考上法國的美院準備去進修,當蘇宜清進入她視線的時候,她發現了一個長相優雅的男人。

  不似那些藝術系的男生,永遠的蓬頭垢面,永遠是耳朵上打滿了洞。蘇宜清不,蘇宜清穿純棉的白襯衣、米色休閒褲,那淡定和悠閒讓人覺得別人永遠是匆忙的。

  他不留長髮,不和女生打情罵俏,上課來,下課走。女生們的暗戀是良辰美景虛設,半點入不了他的眼,他的眼神總是很渺茫,如戴曉蕾的眼神一樣,他們第一次看到彼此,就覺得似曾相識。

  那是一種孤單的眼神,因為找不到這世界溫暖的出口而孤單。

  上蘇宜清的課,戴曉蕾的手會顫抖起來,他教她臨那些法國印象派大師的畫,說她的感覺到位,有時候,他拿著她的手畫最關鍵的一筆,那時,戴曉蕾的手就會抖動起來。

  樓下開始有男生叫戴曉蕾的名字。戴曉蕾,戴曉蕾——聲音很固執,戴曉蕾心涼似水,不為那些青澀男生所動,正如當年與孟家偉無緣,她不喜歡那些青澀的男人,她有自己的固執與等待。

  他們都彼此明白,卻又覺得隔閡著什麼。

  後來,兩個人好長時間不說話,眼神逃避著。

  美麗的戴曉蕾漸漸消瘦下來,除去陳子放,這是她第二次動心,她總是喜歡這種飄渺的男人,似一縷青煙,根本抓不住,但卻牽她的神扯她的經,她覺得,這應該是愛情。

  愛情,是從陳子放那裡學會的,學會了,就再也忘不掉。

  很多本事不用就作廢了,很多激情不用就過期了。

  她準備再好好地愛一場。

  她為伊消得人憔悴了!再瘦的牛仔褲也會有空隙,她的畫放到畫店裡能賣出一些,所以,她一個人在外面租了房子,美院很近的一個社區,一室一廳,裡面擺滿了她的畫,當然,還有那些衣服。她的眼光總是很獨特,買的衣服總是在她再次改造下別具一格,比如給牛仔褲加光片或打洞,在裙子上綴流蘇,散亂的衣服堆在床上,所謂的床,只是一個床墊子。她常常把海藻一樣的長髮垂下來,赤著腳在屋裡走,屋裡最顯眼的東西是一面鏡子,常常,她一個人呆呆坐在地上照鏡子,好長時間才有眼淚掉下來,她看鏡子,好像鏡子是蘇宜清,那深情注視,就是蘇宜清此刻的眼神吧。

  愛情,就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如一只利箭飛馳而來,一下擊中了棉花。縱然她知道蘇宜清是有妻子的,他的妻子在法國進修,可是,她顧不得了,所以,在一個春天的黃昏,她推開蘇宜清的門。

  是一間她看著那麼熟悉的屋子,到處是畫,畫中是衣服和早春的梅花,蘇宜清正在畫著什麼,她走到他身邊,看到了他畫的畫。

  是一個女子,在窗前站立,穿著一件紫衣,眼神憂鬱,窗外,卻是繁花似錦。

  那是她。只能是她,因為鎖骨間,亦有一粒小小的痣。

  她從後面抱住他: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他反身抱住她:我早已不能自拔,你還來引誘我到深淵,從看到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我的毒藥,我的毒藥我的解藥,那都是你!戴曉蕾!戴曉蕾!

  他們吻在一起,如兩條落水的魚,重又找到新生的快樂,他說,原來,在水裡是這樣的慈悲,她說,因為慈悲,所以我懂得。

  歡愛如煙,夜夜桐花萬里路。戴曉蕾覺得自己一輩子有這一次足矣,她變得快樂起來,如新婦,為他煮著江南鄉下的小吃,又撒著嬌:我要你抱我。

  日子總是嫌短的,戴曉蕾只和蘇宜清待在一起。先去西藏,又去麗江,日日纏綿,從達利說到凡高,又從繪畫回到愛情,所有的一切,全沒有染塵埃,戴曉蕾此時已經是二十六歲女生,出落得如一朵蓮花美麗,再次清澈如水,全是因為有了愛情。

  他是最年輕的教授,有良好家世與前程,學校明年去法國公派留學的人就是他吧?戴曉蕾想過去法國的事,可覺得這和愛情攪在一起是噁心的,她不是那種人,所以,更多時候只在纏綿之後一句句問:你愛我吧?有多愛?可以多久?明知是傻,可還是問下去。

  事情的敗露是因為她去蘇宜清的畫室與他纏綿時被人發現了。

  戴曉蕾有男生追求,分外賣力地追,然而得不到她的歡心。她還是冷靜,冷冷拒絕著那個青澀的人,說自己不適合他,那男生的眼神陰冷,告訴她一句,我得不到的,別人亦不會得到。

  門被學校管理處的人推開了。

  正是那個追求她的男生,有時候她懷疑那個男生是故意的,那時,她和蘇宜清正糾纏於床笫之間。

  外面是春雨綿綿,她含羞帶語,把手滑過那栗色肌膚,是的,她沒有想到要蘇宜清的一生,她只要這個刹那就可以。

  他們太縱情,不知是誰忘記了鎖門,門推開時,她的身體在黃昏裡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質感。

  第二天所有人都對她指指點點,她無所謂,只要蘇宜清一如從前愛她,即使她真的被校方取消進修資格。

  校長找到她,說她勾引最年輕男教授,說她敗壞校風校紀,請她三日內收拾東西走人。

  她愣愣地問校長:誰說我勾引他?

  他說的。校長說,你肯定是勾引利用他,他手中有去法國留學的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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