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小妮子 > 薔薇的第七夜③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我怎麼會在這裡?」他撐著額頭,努力回憶過去的細節,但腦子昏沉,一時間思緒紛亂。

  「沒事了。是小七從我母親那裡把你救出來的。」我告訴他。

  「小七?」朔月轉頭看他。

  「你呀。明明是我哥哥,總是給我找麻煩。」嘴硬的小七又在強撐,「走了走了,跟我回紅人館。」

  「噢,等等,我還是有點累。」

  「真是拿你沒辦法。」小七拿出一瓶藥劑,「這個可以幫你恢復體力。」

  「謝謝,鏡夜,你懂事很多了。」

  「早就懂事了。唔。我們走。」小七點點頭,剛轉身我就看到他臉上終於露出柔情的神色,抬手偷偷擦去眼角的淚。

  是啊,惦記這麼久的哥哥終於沒事了。

  真好,真好,真好。

  小七感激地與我和羽野告別後,帶著他的好兄弟千曜先行離開。就在他們幾個人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大殿盡頭的刹那,朔月突然停下腳步,他慢慢抬起頭……在逆光的大門前凝望我。

  有話要說?

  還是擁抱道別?

  看著他幽藍如深海的眼瞳,仿佛一塊有魔力的土耳其藍寶石,海洋徜徉其中從不曾離開。從始至終都有個聲音在我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他就是引魂師端木朔月,他就是智夏和久美都深愛過的男生。」

  朔月淡然地笑,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做了個手勢,動作乾淨俐落,風揚起衣角,宛如白駒過隙。

  我也會心微笑,朝他比了個同樣的手勢。

  一切終於恢復平靜後,我們幾個人商議回巴黎去。羽野先走一步,我和曜太因為唱片合約的事情暫時先回中國。合約還有一年就到期,我常萌生出想幫「Toy&Lover」尋找新主唱的念頭,畢竟當初我是為了幫智夏完成心願才接手這個樂團——但是我真的喜歡唱歌嗎?

  我常常一遍又一遍地這麼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智薰,你簡直就是一塊寒冰,殘忍地把喧囂的氣氛一下子就冷卻了。所有人安靜下來,溫和地聽你唱歌。智薰……當時也站在黑暗中的我,從來沒有聽過那麼寂寥的歌聲。」

  寂寥?

  這天晚上,在燈下看書的我腦中突然出現皇微說過的這個形容詞。當時在廚房裡看他做壽司時,我真沒想到他曾去看我的演唱會,更沒想到他會這麼形容我的歌。

  寂寥。

  ——是因為寂寞嗎?

  夜晚的風微涼,我合上書,又把這些年來我們樂團出的唱片一張一張地整理了一遍。從首張EP到後來的七張專輯,風格一張比一張成熟,反響也越來越好。

  「奇怪,他為什麼會覺得歌聲寂寥?」擦去唱片上的灰塵,把它們重新裝回封套裡保存好。歌迷和人氣都是曇花一現的泡沫,只有這些唱片會真實地保存下我和智夏的聲音和青春,它們會一直睡在我的記憶裡。

  沙沙。

  從智夏送我的樂隊首張EP封套裡掉出一個十字繡平安符,躺在我腳邊很可愛的樣子。咦?這是哪裡來的?

  我撿起來仔細看。雖然當歌手要注重穿著和外表,但我的造型基本上都是交給助理打理,也從來不看時尚雜誌,不關心化妝品之類的。用Kiki的話說就是:「我以為我不像個女人,沒想到智薰你更不像。」

  瀑布汗。

  所以嘛,我家怎麼可能有十字繡平安符這樣女孩子氣的東西。難道是……難道是智夏的?

  我急急地拆開平安符,狹小的空間裡果然藏著一張小紙條。展開來看,上面是智夏清秀的筆跡:祝願姐和羽野能幸福。

  祝願我和羽野能幸福?

  檯燈下我的臉刷地發燙,難道智夏她一直都明白我喜歡羽野?她一直都明白一切。我突然眼眶濕潤,淚安靜地滑過臉頰。

  「咚,咚。」

  兩聲敲門後,曜太那個傢伙像只大猴子似的跳了進來,我趕緊拭去淚滴,掩飾情緒。

  「智薰,你在做什麼?」

  「同學,我被你嚇到了,拜託你下次經過我的允許再進我房間好不好?」

  「可是我有敲門呀。」他突然打住話,在燈下細細端詳我的眼睛,「你怎麼了?哭了?」

  「沒有。」我死要面子地裝堅強。

  「哎喲。」曜太很歐吉桑地揮揮手,彪悍地張開雙臂,「傷心本來就要用哭發洩啊!來!來我的懷抱裡哭吧!我是胸懷像海一樣寬廣的男人!」

  「滾。」

  打發完這傢伙走後,他還不忘在房間外拍著門大喊明天要跟我一起去登山,據說那山上有可以許願的桫欏雙樹,非常靈驗。

  桫欏雙樹?

  我心裡一動,答應了下來。回到檯燈下看到那個平安符,心裡突然漲滿酸澀的溫柔,索性找到紙和筆開始給羽野寫信——

  2008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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