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再見,冥王星 | 上頁 下頁
三八


  女生又恨又不敢造次,只在心裡把那幾個立場不堅定的嘍囉千刀萬剮了一遍。但依舊不明白的還有,夏秋什麼時候又和單影扯上了關係。

  圍觀人群正期待一次新世界大戰,結果被寄予重大期望的韓迦綾卻反常地毫無反應,有些令人失望,照這個趨勢下去,以夏秋一貫的溫柔,這戰爭絕對撐不過五分鐘。果然,夏秋剛開始發難就有鳴鑼收兵的架勢。一群人不大厚道地在心裡暗呼「沒勁」

  夏秋大力拍著韓迦綾的課桌,「單影是我朋友。如果你以後再敢動她,別怪我翻臉發狠!」

  單影條件反射地退後一步,卻還是沒躲過圍觀者齊刷刷射來的目光。

  不明白。連單影自己都不明白,這段時間怎麼時來運轉突然多出這麼多朋友?

  大事件。衝擊性的開頭,震撼性的過程,結局雖氣勢不足卻留下懸念。

  轉眼成為全校的爆炸性新聞。午飯時整個食堂,與飯菜的香味混雜在一起的,不外乎「夏秋」、「韓迦綾」、「單影」這三個名字。

  單影按按太陽穴,排在隊伍中間機械地往視窗挪動,越近的同學越懂得收斂,但遠處的紛紛議論卻一直此起彼伏讓人無處遁形。

  點完菜端著餐盤找個角落坐下,終於松了口氣。

  沒多久,淺色桌面上突然投下濃濃的一團人影。不用抬頭,單影也知道自己免不了又成為話題中心。

  男生毫無商量餘地地在女生面前坐下,「有女生朋友了?」

  「不要向我打聽這件事,我到現在也沒想通。」

  「不是挺好麼。」男生的聲音裡摻著笑意。

  女生反應過來,「昨天你和她一起回家偷偷感歎我多可憐吧!」

  「別自戀啊。我們可沒說到你。」

  「那她今天這算什麼?」

  「喜歡你唄。」

  「……被你說得一陣惡寒。」女生朝正前方翻了個白眼。

  男生還想說什麼,突然聽見不遠處有清脆的女聲在喊「顧鳶」。循聲望去,還伴著揮手動作,「我們可以坐過去吧?」

  顧鳶剛想回答「不可以」,對方兩人已經端著餐盤往這邊走過來。

  「好像也冰釋前嫌了哦。」單影喃喃低語。

  「欸?」顧鳶詫異地轉過頭。

  「你和夏秋。」面無表情地半垂眼瞼。

  「唔——是。」

  尾音剛落,夏秋和尹銘翔已經在單影和顧鳶身邊坐下了。

  尹銘翔甫一坐下就喋喋不休起來,「讓話題人物乾脆坐一起吧。反正今天全校都在議論你們,靠,有什麼好議論的,我們夏秋本來就很彪悍,平時不出手而已……哎喲!」顯然在桌下被踢了。

  「嗯。沒錯。我也未必是您的對手。」顧鳶說的是玩笑話,但依舊冷著臉,好在這一套在座的都早已習慣了。

  「週五下午社團活動後,我們籃球隊和聖華高中有比賽,單影來看麼?」夏秋咬著筷子對身邊的女生發出邀請,語調輕飄飄,散發著蜜糖的甜香。

  「我?」單影用筷子粗的一頭指向自己的鼻尖。

  「嗯。」夏秋肯定地點點頭,又轉向顧鳶,「顧鳶也來吧。」

  「沒興趣。」拒絕得絲毫不留餘地。

  尹銘翔及時跳出來表態:「他不去我去!」卻反被夏秋白了一眼,「我知道!我不說你也是要去的。」

  「那你還不說,太過分了!」

  兩人吵吵嚷嚷,氣氛突然活躍起來。

  顧鳶有一搭沒一搭地偶爾答一兩句話。單影則一直沒做聲,只埋頭把盤子裡的飯吃光,然後如釋重負地站起來,「你們慢吃。」

  等女生走出去很遠,尹銘翔才偷偷感慨道:「唉——單影好像變了很多。初中時可不像這麼沉悶。那時候雖然話也不算多,但還是蠻可愛的,昨天一起回家我差點就瘋掉了……」

  「欸?怎麼?」顧鳶轉過頭詫異。

  「一路都基本在沉默,對話不超過二十個句。而且從頭到尾都拉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我還一直提心吊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不過今天看她還是不高興,估計不高興是她的慣常狀態。」

  「是……麼?」顧鳶接了兩個沒有意義的單音。

  一直不高興麼?

  夏秋伸過筷子用另一頭敲了下尹銘翔的腦袋,「不要背後講人壞話!人長大了嘛!總是要改變的呀。」

  人都是會改變的吧?

  兩個冤家光顧著拌嘴,都沒注意到顧鳶的動作從什麼時候起凝住了。

  [陸]

  當初拒絕尹銘翔的原因,多半還是因為顧鳶吧?

  明明是不想放開顧鳶,卻假惺惺地把自己給扯進去,還口口聲聲單方面宣佈和自己是「朋友」。

  可是,至今還看不出上午那場爭端有什麼做作之處。

  但午飯時又突然邀請自己去觀看她們的球賽,其實目的只是為了接下去順理成章地邀請顧鳶吧?

  和韓迦綾利用自己的性質是一樣的。

  可是,又找不出切實的證據。

  一切的一切,只是懷疑,只是猜度。

  單影無意識地不停揪著身邊的草,討厭這樣疑神疑鬼的自己。回想起來,夏秋從來沒做過對自己有害的事,相反,還幫過自己。可是不知為什麼,對這樣的救命恩人般的存在,卻並沒有好感。

  是……嫉妒。嫉妒?

  搞笑了吧。

  為什麼去嫉妒?又憑什麼去嫉妒?

  腦袋裡像是塞滿了骯髒又雜亂的毛線,理不出關鍵的那個線頭。

  想得頭痛,乾脆往後一倒躺在草地上什麼都不想了。

  以自己的智商,絕對不適合這種程度的腦力運動。

  女生伸直手,細碎的日光從指縫裡被篩下來。耳朵幾乎貼著地面。

  比起早早一派頹敗之色的樹木,學校裡的進口草皮生命力要更頑強一些,但終究逃不過自然法則,也漸漸枯萎了。

  自然法則。不可逆違。有點殘酷。

  正因為這殘酷的自然法則,枯萎的草屑要比鮮嫩的青草踩上去更有音效感。一點點力度加在上面,就放大成「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那腳步越來越近,其實單影深知誰最清楚在哪裡能找到自己,卻沒有回頭。

  腦海中電光石火地閃過最近獲悉的關於那人的一些輔助資訊——

  家世不大好——

  被父母「遺棄」並不是單純的工作原因——

  最在乎的人是內向、不怎麼吭聲的堂姐。

  以前從來不曾知曉,可關鍵問題是,自己從來沒有試圖去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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