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塵埃眠于光年 | 上頁 下頁
五八


  「你總要算計好最後一秒才壓軸出場,負責攝影的同學到現在還沒出現就是不會出現了。」

  既然她這麼有洞察力,預知了秋和的來意,那秋和也就開門見山了。「我知道你幹了什麼,從曾曄算起,學校裡死了四個女生,其實都是你殺的。」

  烏咪也不否認,笑容中帶著諷刺,「在你眼裡我有這麼大能耐?」

  「難道你沒有麼?」

  「可曾曄明明是歐陽翀殺的,這早就定了案,怎麼也算到我頭上了?」

  「歐陽翀那天晚上喝醉了,他並不知道自己殺了人沒有,第二天早上醒來因為膽小怕事分屍藏匿,別人自然而然就認為人也是他殺的,連他自己也稀裡糊塗的認了罪,但曾曄其實是你殺的。」

  烏咪笑了笑。

  秋和見她不準備作答,便繼續說下去「你也許不知道,曾曄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為此她特別看不慣我,與我過不去,再加上歐陽翀移情於我,更加觸怒了她,所以她才想找人打我,但偏巧找的又是葉玄的朋友,所以計畫破產,她這口氣沒出又添新堵,於是找上了你,我想,你應該不會把自己的心理疾病告訴她,她或許是通過歐陽翀的關係知道了,以此相要脅,據我所知,歐陽翀的碩士論文就是這個領域,他曾經很興奮的和我談起反社會型人格障礙與暴力傾向無必然聯繫的話題,我猜測你大概也是他的研究的案例之一。」

  從從秋和的角度看去,烏咪眉間抽搐了一下,臉上立刻流露出慍怒,先前那種自信自得的神情不見了。

  「曾曄臨死前打了個電話到陸教授的心理研究所,當時歐陽翀和我在一起,所以她是打去找你的,郭舒潔聽見她在電話中說『神經病』,可能是曾曄正在逼你來對付我」

  「她說『神經病連殺人都不犯法』。」烏咪咬牙切齒的回憶說。

  「她威脅要把你的病情宣揚出去,你想起不應該給她留下證據,於是去歐陽翀家裡找他,希望他也不要在論文中以你為案例,你和她相遇,推推搡搡,過失殺人,一時也沒法鎮定,只得將屍體拖進浴室藏匿就匆匆離開,想著反正沒人知道你去過那裡。」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首先,陳妍死後,你不該為葉玄作偽證,你如果真有日光性皮膚炎,穿著防護服出門自然比葉玄醒目,一般總會引起圍觀,沒理由你看見了葉玄,他卻沒看見你,也沒道理你碰巧看見他,碰巧就看了表,我已開始只是懷疑你的動機,以為你愛上了葉玄,沒想到給對方提供不在場證明也是給你自己提供不在場的證明,你成功的把我的注意力引向了爭風吃醋」

  洋洋得意的表情再度回到了嗚米的臉上。

  秋和覺得有點古怪,烏咪確診為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有對人冷酷無情的特點,但說起曾曄之外的受害人,她總是展露出一副故作神秘的成就感,這不是無情,若不是秋和對案情前因後果有九成把握,幾乎要心虛退縮,懷疑自己是不是滿盤皆輸,招致她的嘲笑。

  「其次,米白那天特地發短信來澄清誤會,她根本不知道我在寢室對郭舒潔說過的話,郭舒潔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不認識米白,但你和我在一起時卻見過米白,我通過查IP知道了你當時在蘇靈抄襲事件中煽風點火,這次又發現你離間我和米白,這些事實我開始懷疑你的品行,最後,你又作繭自縛地來了一招賊喊捉賊,你被襲擊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你自導自演的。」

  「你怎麼敢斷定是我自導自演?」

  「你應該不認識瞿然,我搬來寢室和跟他分手兩件事是同時進行的,你應該只是聽薛濤和我說起過他,最多在學校論壇上看過模糊不清的手機照,他的樣貌你都不甚瞭解,更別提在遭到襲擊的瞬間認出他是瞿然,為什麼一向如此思維縝密條理清晰的兇手突然搞錯了注射藥劑使你倖免於難,因為你就是兇手,之所以選擇嫁禍給瞿然是由於你知道我和薛濤都對瞿然深惡痛絕,判斷很可能受情緒影響,衝動的認定他就是兇手。」

  「我從不覺得秋和你會衝動,」烏咪冷靜的說,「我甚至懷疑你像我一樣有反社會人格障礙,你在哪個領域都很成功,使人佩服,遭人妒忌,又使人畏縮,可你幾乎沒有感情,總是面無表情習慣把任何事當做一個個目標來達成,後來我才發現你的弱點,你只是假裝什麼都不在乎,不不流露喜惡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你說無情是你最好的武器,其實你在虛張聲勢,你根本就做不到無情,你的命門在葉玄,只要事關他,你就會失去判斷力,我知道。」

  「所以你殺陳研,是為了傷害葉玄,是我動搖?」

  「你可以說我從一開始的被動殺人變成享受這個遊戲了。」

  「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被動殺人,替我寫宿舍申請書,發神秘短信給我,寫殺人預告信給我,不停地送白茶花…你一直都很享受這個遊戲。」

  「一切都因曾曄對你的惡意而起,你在學校有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話題女王,我好奇秋和這個謎究竟是什麼解,如果有人夠格阻止我繼續這場殺人遊戲,那個人只能是你,如果有人夠格跟我一決高下,那個人只能是你,如果有人夠格跟我談心聊天,就像現在這樣,那個人也只能是你。」

  「你是個自信的人。」

  「你的意思其實是說我很自負,」烏咪冷笑一聲「你應該直言不諱,我討厭虛偽,我確實自負,天才都自負,秋和你不夠自負,甚至不夠自信,所以比我還差了一截呢,你得承認,現在你揪出了我,一切都已於事無補,該死的差不多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你說得對,我不夠自信,其實也不夠聰明,起初你高看了我,我想不通你為什麼要殺這些人,以什麼標準認定她們該死?難道也是為了和她們一較高下?」

  「她們不具備那個資格,我為什麼選擇殺她們而不殺別的人,你自己去找答案,我才不會告訴你,只要你一天困惑不解,對我而言有趣的遊戲就一天不會結束,現在你知道兇手是我,你想舉報我了嗎?」

  「沒有,我知道你是針對我的,你刻意留下很多線索給我,無所謂落不落網,你一直把這定義為你我之間心智上的較量,現在我就在你身邊,把我滅口你就徹底輸了,既然我贏了,死又何妨,你自視甚高,苟且不是你的作風,要不要自首是你的事和我無關,你反復說誰夠格誰不夠格,把自己的水準抬到那麼高的位置,想做懦夫也不能自圓其說了。一個有資格目空一切的人,首先是一個對自己行為付得起責的人。」

  烏咪緩緩的起身,隔著幾步距離回頭笑對秋和,這瞬間軌道區灌進一陣強風,使她的身影顯得平靜又陰鬱的單薄,秋和想像不出此前她的瘋狂。

  「秋和有句話你說對了,『既然我贏了,死又何妨』。你還沒有贏我呢,我是不會去自首的,我當然會對我的所作所為負責,你知道我對負責的定義是什麼嗎?」

  秋和微怔一秒,突然有種不祥預感。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烏咪就在疾風中唇齒張合笑著說著轉身在進站的地鐵前跳下了月臺。

  秋和震驚的站起身卻邁不開步,整個車站喧囂起來。人群從四面八方朝事發點湧來圍觀,周遭很快就被堵了個水泄不通,像置身一個密閉容器,不禁氧氣越來越稀薄,而且聲音那麼豐富卻全被隔絕在外,耳畔只剩她最後的言語在反復重放—

  「你知道我對負責的定義是什麼嗎?——是以命償命。」

  烏咪的確贏了。

  誠然,秋和對案情的瞭解遠遠談不上真相大白,還有無數疑問她原想問烏咪得到答案,對方卻連個缺口連條縫隙都沒有向她敞開。

  烏咪一死了之,就是秋和沒想過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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