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塵埃眠于光年 | 上頁 下頁
五四


  樓長擱下筆,摘下眼鏡,拿出鑰匙去身後櫥櫃裡一陣翻找:「所以說你們不要總瞧不起我們老人家。什麼東西都收拾的僅僅有條,從來不能亂扔,指不定那天就能派上用場。你看看你們的寢室,亂成那個樣子,日子怎麼過得好,不是今天找不到這個就是明天找不到那個。我每天坐在這裡看這一屆一屆的姑娘們進進出出也有小十年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喏,你看,保存得好好的。」樓長轉身坐回視窗前,從一個牛皮紙夾中拿出那張紙,「你可看不出筆記了,電腦列印的。現在的人都不會寫字,幹什麼都用電腦,要我說啊……這電腦有好處也有壞處,你看看,這多沒人情味。」

  「樓長您能把這個給我嗎?」秋和接過那張紙,「如果想要保存材料也應該保存我自己的申請書,對吧?我再寫一份補給你。」

  樓長想想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叮囑她千萬要在週末前補回來,不能忘記了。

  「知道啦,太謝謝您了。樓長,您還能回憶起來是誰把這個給你的嗎?」

  遇上記憶力方面的考驗,顯然老人家就力不從心了。

  申請書雖是列印的,卻不是普通的打印紙,而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橫格線紙,這點讓人想不通。在本子上手寫申請書是隨性,用電腦列印出申請書隱匿筆記是刻意,那用電腦列印卻用筆記本紙張就是刻意中的刻意,從理性角度很難解釋。

  遣詞造句的習慣與秋和很像,讓她有點驚訝,看來這個人非常瞭解自己。除此之外,就再看不出別的端倪。

  這時,樓長拍拍秋和,往她身後指去:「來找你的。」

  秋和回過神,抬起頭,看見葉玄正推著寢室樓的玻璃門走進來。也許是之前麻煩樓長廣播的次數太多,樓長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沖誰來的。

  「你手機停機了?」

  「我剛知道。」秋和揚了揚手中剛買的充值卡。

  男生建議到:「乾脆一起吃完飯吧。當面跟你說鑰匙的事。」

  秋和把快遞和申請書攏到一起跟著他出樓門,上了車。系安全帶的動作,她完成前一半,葉玄接過去完成剩下的一半。不到三十釐米的距離中,男生抬起眼瞼淡然看他一眼:「換香水了?」

  「啊?」女生一臉茫然,「沒啊,今天什麼香水都沒用。」

  男生對自己嗅覺一向自信:「不可能。難道是洗髮水?」拽過她一縷頭髮聞了聞,確認也不是,「誒——奇怪了。」接著他有拿過她手中的的幾張紙,排除了研究生錄取回函和裝它的快遞紙袋的嫌疑之後,點著那張申請書堅定的說,「就是這個。」

  「你是說——」秋和把紙張舉到自己鼻子下,沒聞到任何氣味,「這個有香味?」

  「有。」男生發動了汽車。

  「是什麼香型?」

  「甜的……我也說不清是什麼香型……但……烏咪」男生向自己確認般的點點頭。

  「烏咪?」

  「對,沒錯,烏咪那天坐在我車裡,就是用的這種香水,濃幾十倍。我還想她幹嘛把自己噴成一罐行走的空氣清新劑。」

  牛奶瓶香水,甜香,烏咪一直以來只用這種香型,而且她似乎自身嗅覺不太靈敏,總是噴的過量。但問題是,秋和反復聞,也沒覺得那張紙有任何氣味,已經事隔一年,紙上還留著香味是不是太離奇了點?她百思不得其解,望向葉玄的側臉。

  §第十一話

  最初感受到威脅時,我們都懂得要縮進厚重的盔甲。

  但危險遲遲不來,總是不可避免地放鬆警惕,打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隻眼朝外張望,在自感安全的區域有限的活動,最後重又愜意地在和煦的陽光下散步。

  我們的抵抗不能曠日持久,而僥倖卻與日俱增。

  這便是為什麼在災難降臨的那一刻,每個人都說突然。明明早有先兆。

  明明那些黑暗力量一直在往日常生活裡悄悄滲透。

  可怕的不是鬼魅,而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身邊最熟悉最信任最有安全感的人,變成了鬼魅。

  連環殺人案在期末時鬧得全校人心惶惶,許多膽小的女生都離校回家,甚至沒有參加期末考試。但到再度開學,談論此事的學生已經明顯減少。

  烏咪沒有在報導日來學校,不過就通電話獲取的資訊而言,秋和覺得她賴長假期的願望多過恐懼心理。

  她表面與烏咪依然是無話不談得閨蜜,內心卻對烏咪的話抱有懷疑。

  她把那三封匿名恐嚇信取出又看了看。

  第一封信中明確寫著「我知道你心裡留著舊情」,「因為愛你所以容忍著你的缺陷」,的確像是一個曾經的戀人心懷怨恨寫下的,但瞿然?未免離譜了些。

  首先,就秋和瞭解的他而言,文學欣賞能力是極低的。除了不得不學的專業,秋和在與他交往的那段時間內沒見過他碰駕照題集之外的書。且不談他理不理解波德賴爾的詩句什麼意思,秋和首先懷疑的起他上大學起沒讀過詩集。同樣是理科生,花花公子王一鳴的文學水準都比他強。

  其次,寫這封信的人心思多麼縝密。筆跡,紙張,塗改處,指紋,全都在故弄玄虛。怎麼會在對烏咪下手時出這麼大的錯,還在不能確定她是否記住自己長相時對她放任不管,自那以後,烏咪沒有遭受過任何威脅。

  而第二封信上,寫著「我瞭解你完美面具下面隱藏的一切」。如果只是瞿然,未免也太不合情理。他對秋和的恨意最初源於無法掌控和不可捉摸。他對秋和的身世從來就一無所知,怎麼會突然放出一種「瞭解一切」的豪言呢?以對秋和的瞭解度論,葉玄的嫌疑比他大得多。

  再者,瞿然其實是一個缺乏自信的人,殺人之前自負的發預告信的行為實在與他的性格格格不入。

  烏咪的指控最大的漏洞在於,秋和在與她成為朋友之前已經和瞿然分手,烏咪與瞿然不同系,他又是個足不出戶的宅女,對他的瞭解至多不過是看過BBS上秋和八卦事件中幾張手機拍的面目模糊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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