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茗悠 > 塵埃眠于光年 | 上頁 下頁


  「有人幫我打了。」秋和爬下床,看見桌上留著薛濤的移動硬碟,直到裡面是已經審完的文稿。洗漱後,她用咖啡機為自己做了一杯espresso,打開筆記型電腦小聲播放鋼琴樂,插上移動硬碟開始審稿,接著,又瞥見了隨手擺在書架上的那束白色山茶花。

  郭舒潔聽她打了個電話請人幫忙買一個適合插茶花、能夠掛在衣櫥側面的的藤籃,感慨世上還真有為了狗糧去買狗,為了鮮花去買花器的人,不經意低頭見她穿的木屐側面赫然一朵白花。

  「很喜歡花?」忍不住好奇。

  「白山茶是我的生日花。我是11月11日生的。」

  「唉?光棍節?烏咪也是!噓——」郭舒潔這才想起烏咪還在床上,做了一個靜音的手勢。正值此時,幔帳裡突然傳出「咯咯咯」的可愛笑聲。

  秋和低聲問:「吵醒她了麼?」

  「吵不醒,鬧鐘都吵不醒。她一般得睡到十一點多,起床直接吃午飯。甭理她,她幾乎每天都在夢裡笑,開始我們也常被她嚇到,現在已經習慣了。」

  秋和微笑著長籲了一口氣:「還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姑娘。」

  「秋和你留個手機號給我吧。這樣有事方便聯繫。」

  「好的。」

  兩人交換完手機號,秋和的視線轉回電腦螢幕。滑鼠移動的過程中不慎點錯,一個名稱為一串字母加數位的資料夾被打開,裡面全是照片。本想直接關掉,但當她發現照片上的主角是校花錢筱頤時,開始覷起眼睛仔細觀察。

  都是錢筱頤無關緊要的街拍照,照片名稱的序號並不連貫,明顯能看出她是在長焦鏡頭中出入各種場合。乍看下有點像某個抓不著重點的跟蹤狂的傑作。

  秋和查看照片屬性後,認為在錢筱頤身邊只有一個女生習慣使用這款高端單反相機。

  (三)

  陰晴不定的十月天,如何著裝是個難題。

  隨意的法式盤發,只搽防曬霜,但用法蘭西紅的啞光唇膏提了提精神。一件白色長款T恤,外搭中性黑西服,袖子俐落地挽起,下裝是黑色打底褲配黑色短馬靴。小牛皮購物袋裡裝了些什物,同一側手夾帶著筆記型電腦。看似無懈可擊的裝扮,在忽然烏雲滾滾的天色下功虧一簣,秋和沒有能夠搭配的雨傘。

  站在視窗踟躕半晌,最後還是決定冒個險,不帶傘。

  她9點53分就到達咖啡廳門口,自覺早了點,於是退回第二體育館籃球場觀望了一會兒本校男生業餘級的比賽,最後她踏進咖啡廳時是10點整,所有美編已經到齊了。

  照例是安排第二天拍插圖的事宜。重點落在拍攝組的幾個人商量拍攝時間上,協商好是上午十點。美術總監沈芃突然想起:「秋和你明天三四節不是得上通選課嗎?」

  「沒關係,誤不了事。」

  沈芃沒明白她的「誤不了事」是指誤不了可還是誤不了拍攝,只好裡留點餘地,做好她不會跟隨行程的打算:「那我們就定十點。除了秋和誰也別遲到。米白你和我早到十分鐘。」米白是主編助理,一個外校的大二學妹,機靈又乖巧的女孩。

  這事商議完畢之後,席間有人提議:「米白,你什麼時候把文編組也安排進來一起開會。好歹大家共事,彼此連本尊都沒見過。」

  米白麵露難色:「主要是大家的時間很難統一。」

  「這倒也是。」

  米白看了一眼秋和,覺得她對自己這樣回答還算滿意。

  秋和自大二時推出各種學生組織後,一直在出版社兼職,如今是一本商業雜誌的執行主編,校內只有在她團隊裡工作的十幾個人知情。為了保證雜誌的品質,她用的人都是學校裡各領域的奇才,這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矛盾——就拿文字總監薛濤和美術總監沈芃來說,沈芃是校花錢筱頤的閨蜜,薛濤由於錢筱頤勢不兩立,因此兩人在校報的每一天都刀光劍影水火不容,同僚們見慣了她們的勾心鬥角。

  正是出於這個原因,秋和向來把文編組、美編組分開開會,幸而所有編輯都不在雜誌版權頁上使用真名,薛濤和沈芃至今不知自己與對方「配合默契」,知情者只有負責安排日程的米白一人,秋和把利害關係向她交代過。

  「拉幫結派搞對立,這在我們學校也稀鬆平常,但我比較好奇,你是怎麼做到和對立的雙方都成朋友的?」米白當時問秋和。

  「她們需要卻沒有我這種朋友,然後,我出現了。」她以「供需關係」避重就輕地解釋。

  米白沒得到想像中的答案,但她很喜歡「我出現了」這句話,她認為秋和是個簡單的人,有時候道理也確就是這麼簡單。

  發現自己出神一小會兒,會議的主題已變成「Z大惡性情殺案」後,米白趕緊最後簡要強調一遍會議重點然後宣佈散會。

  大家起身收拾散落滿桌的材料。秋和穩如泰山一動不動,幷叫住沈芃:「我還有點私事和你商量。」

  於是其他人更加快了離席速度,沈芃重新坐下:「什麼事?」

  「你和錢筱頤一直是讓人羡慕的朋友,我覺得能獲得這樣的友誼是一輩子的幸福,雖然也許你會說友誼是複雜的,『連朋友都還不了還能害誰『。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希望我是受害者。」最後三個字加了重音。

  儘管沈芃尚未聽出秋和指的是什麼事情,但臉上忽然一陣熱,她往前傾了傾,沒提愚蠢問題,讓秋和繼續說下去。

  「你拍了不該拍的照片。」

  沈芃心裡已經,但表面上不動聲色:「什麼照片?」秋和不理她,兀自繼續說:「我現在和薛濤住同一間寢室,看見她考慮那些照片以備後用。」

  沈芃一時沒有忍住,咬牙道:「薛濤……」

  秋和鬆開微蹙的眉,心想,「果然!」雖然她沒有看過什麼「不該看的照片」,但剩餘照片不連續的序號表明薛濤把一些照片挑出來另外妥善保存了,薛濤身為錢筱頤的死對頭,保存她的照片絕非善意,而這些照片有保存的必要恰恰證明了它們的利用價值。那個型號的相機是沈芃慣用的,沈芃在錢筱頤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不利於她的照片,背叛朋友之心昭然若揭。

  沈芃被揭穿,卻沒有辯解之辭,反而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讓秋和有點頭疼。

  關於愛與真誠的說教她基本免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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