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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三


  嶽峰撫額嘆息,季棠棠也狠,上來就拽箱子,把個大箱子拖的在地上蹭蹭地磨,神棍跟長箱子上似的,身子隨著箱子一抖一顛的,說死了不下來。

  季棠棠罵他:「小樣兒的,真沒良心,還好意思說是人家好朋友,我那麼大秘密都告訴你了,你連買個東西都不讓我看!」

  什麼大秘密?

  嶽峰納悶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拉姆是假身份,她的確就是季棠棠」這回事,深感季棠棠臉皮之厚,的確厚過鞋底。

  朋友義氣對神棍來說屬於絕招,他還真接不住,哭喪著臉說了句:「你別拉扯,我告訴你還不行嗎?」

  季棠棠收了手,笑眯眯地跟狼外婆似的:「說唄。」

  神棍可憐巴巴的抬頭,季棠棠身後的嶽峰正狠狠瞪他,眼睛裡都能飛刀子了,又看毛哥,毛哥裝著咳嗽,拿快遞單子掩著臉,但那斜過來的眼神分明是在說:你敢!

  季棠棠又催他:「說啊。」

  神棍耷拉著腦袋:「我買的……情趣內衣……那個……千姿百態內衣坊買的。」

  嶽峰松了口氣,毛哥幹站著都活生生一個趔趄。

  「你還穿情趣內衣?」季棠棠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一個整天拖著麻袋破衣爛衫往深山老林裡鑽的男人,不穿內衣才叫正常,你還穿情趣內衣?

  「你打量我傻吧,」她看看箱子又看看神棍,「你要穿一箱子的情趣內衣?」

  豁出去了,再往自己節操上砍一刀吧。

  「還有一個充氣娃娃。」

  季棠棠愣了足有五秒鐘,反應過來之後「噫」的一聲,往後嫌棄似的連退兩步,嶽峰趕緊過來拽著她往外走:「臭丫頭怎麼總喜歡跟人較勁呢,誰還沒有點秘密啊,走走走。」

  出門時趁季棠棠不注意,暗暗轉身給神棍翹了個大拇指。

  神棍驕傲地通體舒泰,吭哧吭哧從箱子上爬下來,想了想問毛哥:「充氣娃娃是什麼東西?」

  毛哥看鬼一樣看他:「你不知道?」

  「有一次看到一個女的,拿把掃帚攆著她男人罵了半條街,旁邊人說是買了個充氣娃娃,那種語氣還有眼神,嘖嘖,尤其是女的,提起來就吐唾沫……」神棍下結論,「我猜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毛哥淚流滿面,心說棍啊你真該找個媳婦兒了,連棠棠都知道充氣娃娃是嘛玩意兒,你丟不丟人啊。

  季棠棠在遠處等了很久,天色從微暗到黑的透徹,那幢老宅子蹲伏在那裡,黑魆魆的,視線適應黑暗之後,能看到宅子簷角上蓬蓬野草的輪廓,隨著風低來拂去。

  為了打造所謂的精品旅遊勝地,古城已經漸漸往週邊規劃拓展了,總有一天,這個老宅子也會被輒輒的鏟土機一鏟子鏟平,挖地基,建高樓,熙熙攘攘,人來人往,陽光照的刺眼熱烈,沒有人會知道這兒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這是這個世界承載世事的方式。

  手機響了,嶽峰的短信進來了。

  「棠棠,你過來吧。」

  §番外 第七章

  石嘉信抱著頭蹲在臺階上,嶽峰沒有跟他提過會有別人來,聽到腳步聲時,他狐疑地先看嶽峰,又朝來者的方向看了過去。

  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繃斷了,他顫抖著站起來,嘴唇不受控地翕動著。

  這是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還會見到的人。

  他記得跟她的最後一次見面,那天的陽光很刺眼,飛機的銀色羽翼劃過頭頂,帶起巨大的轟鳴。

  石嘉信居然流淚了。

  「小夏,你還活著。」

  季棠棠也哭了。

  儘管嶽峰之前跟她提過,她還是沒想到石嘉信會老的這麼厲害,他的背已經習慣性的佝僂,眼眶深深凹下去,看人時會像老人一樣眯起眼睛,淩亂的頭髮裡摻出絲絲的白。

  只是一年的時間,僅僅一年而已,時間何至於對他如此苛刻,氣血、精神、元氣、希冀,摧枯拉朽,牆倒眾人推,通通離他而去。

  她想起離開八萬大山的那個早上,身後傳來突突突的發動機聲,一束前光打過來,石嘉信跨坐在摩托車上對她說:「小夏,你上來吧,我送你一程。」

  莫論前事,這個人於她,到底是有相助之義,同路之誼。

  嶽峰抽紙巾出來給季棠棠擦眼淚,順便遞了一張給石嘉信,石嘉信沒接,看著季棠棠說了句:「小夏,你還活著,真太好了。」

  「盛家去殺秦上桑的時候,我就想著,要是小夏能熬到這個時候,該有多好啊。」

  秦家老太爺秦上桑,享年八十三歲,外人都以為是喜喪,只有秦政等幾個為數不多的人知道,秦上桑是失血過多而死的。

  那個他們都以為平靜的晚上,有人潛入秦上桑的二樓臥房,砍下了他的左右手,以斷腕做筆,在牆上畫了兩幅鈴圖。

  一為化屍鈴,一為路鈴。

  秦上桑的血,染紅了整張床。

  石嘉信講起這件事的時候,分外平靜,尤思死後,盛家、石家還有秦家,於他而言,形同百家姓上任一家。

  「盛錦如中風之後,其他幾路鈴的掌鈴人都在爭主事者的位子,雖然不至於你死我活,到底是拖了很久各不相讓,最終新的主事人上位,立威這件事是必須要做的。」

  「而談到立威,沒有什麼比報這一代的鈴仇更合適的了。盛家上下都知道,她們在秦家人手裡折了兩個人,化屍鈴的盛影,還有被秦家人誘騙的盛清屏,聽說盛夏被炸死之後,一併把這個也算在秦家人頭上。」

  「原本盛家不問外事,根本不可能知道秦家人在哪的,你知道她們是怎麼找到秦上桑的?」

  季棠棠和嶽峰都沒吭聲,石嘉信笑起來,聲音沙啞的很,疲倦中透著絲絲惡毒和自嘲絕望。

  「你們都不知道,那個秦守業,當初來八萬大山要嶽峰的時候,恐嚇壓制盛家,在桌子上拍了一張名片。」

  「他想讓人知道他們秦家多厲害,混的多麼開,得意忘形,把自己的底也掀在盛家人眼前,盛家人就此知道他們秦家在哪個城市,知道他秦守業坐的什麼位置,順著這根藤去查,找到那個跟他有關聯的老傢伙。」

  「盛家已經變天了,新的主事不願意再像盛錦如那樣躲起來,年輕些的人在外面受教育,對盛錦如的那一套早就有微詞,物極必反,遲早的事。」

  季棠棠輕聲問了句:「兩家會打起來嗎?」

  石嘉信點頭:「應該……會吧,盛家如果怕惹事,就不會追上門去殺秦家的老太爺,既然做了,也就有了應對下一步的準備。」

  季棠棠沒有再說話了,倒是嶽峰追問:「這件事會連累棠棠嗎?」

  石嘉信想了想,緩緩搖頭:「盛夏對兩家人來說,都已經是個『死人』了,你不主動出現,沒人會注意到你。」

  「小夏,你應該慶倖,自始至終,你沒有被捲入過家族間的爭鬥,秦家針對你媽媽的陰謀,只是支線小部分人的計畫——你不知道吧,秦守業這一夥,也只是秦家人的一支。秦家人不像盛家人抱團而居,他們各支分散。」

  嶽峰奇怪:「為什麼他們不抱團?如果聚在一起,秦家的力量會很大。」

  為什麼他們不抱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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