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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就算你能逼盛錦如打開那道門,你也進不到溶洞的中心位置,想進那裡,先要過一段九曲水道,那是盛家的人擺渡的。更何況九種鈴的後人絕大部分都在溶洞,真正對起來,每一種鈴都是殺人利器,你有幾個腦袋夠人家削的?盛家的女人幾乎沒有接受過外頭的教育,家族式的成長環境,沒有是非概念,想對付你,是絕不會手軟的。進到溶洞,你想都不要想。」

  「秦家的人夠兇悍吧,當年設計盛清屏,他們都沒敢上到山間村以上,更別提溶洞了。」

  嶽峰沉默了一下:「所以,外人不可能進到洞裡去?」

  石嘉信苦笑:「可以啊,怎麼不可以,你有本事的話,調個直升機來,從上頭空降,然後弄個炸彈炸開那扇門,抱一挺機關槍沖進去,大概能有個50%的勝算。之所以說是50%,是因為盛家女人的鈴可能快過狠過機關槍,你還沒扣扳機呢,人頭已經下來了。」

  嶽峰不說話了,過了會,他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石嘉信說:「那我怎麼辦,棠棠還在裡面。」

  石嘉信沒回答,而是突然提了個奇怪的要求:「岳峰,給我支煙吧。」

  點上了煙,他狠吸了兩口又停了,呆呆看煙星一點點行進,煙灰一點點聚起:「嶽峰,來之前我就問過你,我讓你想好了,想好了再做決定,有時候,我們沒回頭路可以走的。」

  說完了,他把煙在床邊磕了磕,絲毫無所謂還在燃著的煙頭燙黑了床單:「有句話可能不中聽,但是我還是想說,嶽峰,你選的這條道,前頭已經黑了,全黑了。」

  嶽峰渾身都僵住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血管裡的血都不流了,皮膚裡一絲絲向外散著冷氣,他哆嗦了一下,忽然一把攥住石嘉信的胳膊:「你有辦法的是不是?你想想辦法,棠棠是好女孩兒,你看在她幫過你的份上,你想想辦法。」

  石嘉信笑了起來,聲音古怪而又蒼涼:「我幫了,我提醒過你的嶽峰。能進溶洞我早就進了,思思在溶洞裡,沒人比我更想進去了。」

  岳峰的心冷下來。

  憑直覺,他知道石嘉信沒有撒謊。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麼呆呆坐著,直到那一小截蠟燭燃到盡頭,在櫃面上蘊成一攤的淺薄燭油中拼死掙扎閃爍了一下,溘然一口氣,歸於死寂。

  第二天沒再下雨了,天很陰,一大早,幾個村裡的人就架著梯子爬到電線杆上修電線,吵吵嚷嚷的,聽的人腦袋疼,嶽峰昨晚上沒睡好,精神尤其差,腦子木木的,跟不轉了一樣。昨晚上,他胡思亂想了一宿,連石嘉信提的「直升機」的荒唐話,他居然也去認真想了:當年好像是有幾個留駐的戰友,不知道升到什麼級別了,關係能通到空軍嗎?還是買退下來的民用直升機比較方便吧……

  一整天都是這麼個狀態,到最後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事兒都沒力氣去想了,下午的時候居然直接倚著桌子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石嘉信在裡屋看碟片,嶽峰恍惚了一下,突然就跳起來,問:「幾點了?」

  石嘉信看了看表:「十點多了,不用去了,到那都半夜了,早睡了。」

  嶽峰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去看看吧。」

  到了山上,又後悔沒聽石嘉信的話了:幾間屋子都黑洞洞的,先前被他踹壞的柵欄門虛虛掛著,走進院子裡,仔細聽,居然能聽到女人打鼾的聲音,嶽峰在院子裡的石頭上坐了很久,心裡頭空空的,無意間抬頭,發現前面不遠處正好是季棠棠那天洗漱刷牙的地方,想起那天她噴泉一樣含著一口水左噴右噴的,嶽峰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末了整個人忽然就被浮上心頭的巨大恐懼給籠罩了:難道真的就被盛家逼到這個份上,再也見不到棠棠了嗎?

  盛家可怕嗎?開始真沒覺得,至少,不像秦家那樣咄咄逼人動輒亮刀子見血,甚至露面的都只是幾個顫巍巍風一刮就倒的老婆子,但接觸下來才發現,這些人陰的很,表面上都是和和氣氣的模樣,私底下的狠事,一件也沒少做。

  把秦家比作風暴的話,盛家簡直就是流沙了,風暴席捲,找個堅固的掩體還能捱過去,身陷流沙,人好像就成了溫水煮著的那只青蛙,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走上絕路,卻毫無辦法。

  生平第一次,嶽峰覺得自己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完全不知道往哪裡走,攢了渾身的力氣,卻不知道往哪裡著力,拳頭揮出去,軟軟的都是打的棉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子打了個寒噤,嶽峰才覺出冷了,他歎了口氣原路下山,走到一半時,隱隱聽到有汽車馬達的聲音,遠遠看去,有亮的車光,穿透遠處山道上的層層密林。

  應該是過路的車吧,盛家這種人家,想必也不會有什麼訪客的。

  第三天,早起時一切都還似乎正常,大概到了9、10點鐘的時候,嶽峰敏銳的察覺到了異常,山下村的人一撥撥的上來,一群人聚在類似村長一樣人物的家裡,言辭激烈地爭論著什麼,後來的擠不進屋子,三五一堆的聚在村口竊竊私語,嶽峰在屋裡看著奇怪,問石嘉信:「怎麼了這是?」

  石嘉信也奇怪:「不知道啊,我出去問問。」

  岳峰知道自己是外人,不受這邊待見,也就不出去招人嫌了,過了會石嘉信就回來了,朝著嶽峰攤手:「說是家務事,因為我家裡住著『外人』,所以連我也不說,就叫我們老實待著。」

  說著朝外頭努了努嘴,順著他的示意看過去,嶽峰看到門外不遠處站了個男人,抱著胳膊看著他們的房子,明目張膽的監視。

  嶽峰冷笑一聲:「你們盛家石家,真是挺把自己當棵蔥的,屁大點事防這防那,就跟別人很稀罕知道似的。」

  石嘉信不理會他,打開窗戶很是納悶地看那頭的動靜:「你是不稀罕,我是覺得挺怪的,真的,嶽峰,這陣仗,我還真沒見過。」

  別說石嘉信沒見過這種陣仗,再大他幾十歲的,都慌了神。

  行近正午,溶洞裡忽然聲響大作,叮叮噹當,三長兩短,循著深埋在溶洞的銅管一路傳來,所有人都有些怔愣,連盛錦如都沒反應出是怎麼回事,只有年紀最大的青姐驀地睜開渾濁老眼,嘶啞著嗓子神情激動的大叫:「金管飛聲,大難!」

  短短幾個字,在場所有人盡皆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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