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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帶出來的這些秦家年輕的小字輩,習慣了管他叫二伯,秦守成想找秦守業理論,但秦守業一直冷著臉吩咐人佈置,無暇理會他。

  而佈置的陣仗,也讓秦守成心慌慌的,屋的中央用黃色朱砂的符紙圍了一個大圈,圈裡頭堆了大堆的槐木,淋了汽油,像是下一刻就準備點上,槐木的這個「槐」字帶鬼,在秦家,一直都作為邪氣的木頭來使的,而符紙控邪,又好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控在圈內,以免它傷及秦家人,念及之前跟秦守業的一番對答,秦守成心跳的厲害,他看看那堆槐木又看看秦守業一直拎著不離手的木箱子,舌頭在嘴唇上舔了又舔,問了秦守業不下三遍:「大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問到最後一次時,秦守業向他看了看,嘴角突然露出極其詭異的微笑,秦守成還沒反應過來,身後那兩個秦家小字輩忽然搶上來,一人鉗條胳膊,牢牢把他給制住了。

  秦守成胳膊肘兒擰的生疼,反而不慌了,他看著秦守業,很是無所謂地笑:「怎麼著大哥,還想把我給燒了?」

  秦守業笑了笑:「老二,記住我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記得你是老秦家的人就對了。」

  他說著,把箱子擱在桌子上,脖子裡掏出個皮繩掛著的鑰匙,還真是那種黃銅老鑰匙,捏著的柄鏤空雕花,齒是正四方形,中間有個古錢眼,秦守業慢慢把鑰匙投進鎖孔裡,輕輕那麼一轉,咯嗒一聲,鎖簧跳起來,秦守成的心也蕩悠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甩到空中,踩不著地的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箱蓋掀起的一刹那,像是有黑煙漫起,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視線又恢復了清明,但總有一股子好像燒焦一般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鑽。

  秦守業伸手進箱子裡,慢慢捧出一個燒焦的人頭。

  確切的說,只是一個骷髏頭,燒的通體焦黑,顱骨部位交叉成十字狀貼了兩張紅色的符紙,第一眼看以為是紅色,再看才知道底色還是黃色,只是朱砂描畫的部分太多,鉤鉤畫畫,竟然像是紅色的了。

  秦守成的喉嚨滾了一下,心頭升起莫大的恐懼,他下意識就想上前,但隨即肩胛一緊,身後的兩人又把他扳了回來,秦守成咽了口唾沫,一開口聲音都嘶啞了,問他:「誰的人頭?」

  秦守業不回答,他捧著人頭面對著秦守成,骷髏頭兩隻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對著秦守成的眼睛,像是無聲的質問,秦守成忽然崩潰了:「這是阿屏的人頭,是不是?」

  秦守業笑了一下,算是默認,秦守成的腿一軟,直接就癱了,身後的人把他架住,他整個人看上去虛虛的,像是架在木樁子上的一具乾屍。

  秦守業歎了口氣:「老二,別怪做大哥的心狠。盛清屏是路鈴的主人,這世上,只有她的怨氣能撞響這一支脈的路鈴。盛清屏死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當時新喪的怨氣之強,足以把路鈴震碎,所以用符紙降住,存在木箱裡,帶回秦家,鎮封了四年。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用到這個。」

  說話間,他朝旁邊使了個眼色,有人掏出火機點燃手裡的紙團,然後往槐木火堆上一扔,騰的一聲火頭竄起,夾雜著幹木頭燒裂的蓽撥聲,秦守業面色有些陰蟄,他撕下貼在骷髏頭上的符紙,將人頭朝槐木火堆扔了過去,人頭遇火時,周遭的火焰陡的發黑,緊接著煙頭竄起一丈多高。

  秦守成喉嚨裡發出類似瀕死嗚咽的聲音,秦守業朝架住他的兩個人點了點頭,兩人齊齊撤手,秦守成癱在地上,額頭抵住地面,雙手死死往水泥地裡摳。

  秦守業看屋裡的其他人:「別守在這兒了,屋裡留兩個,外頭四下散開,各個方位都布人,到時候人來了,決不能再讓她走脫了。」

  頓了頓,他叫住其中一個,示意他過來,問他:「槍帶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秦守業點頭,聲音隨之低下來:「看到她之後,記得射她的腿,我不想這個人,以後還能有力氣再跑。」

  岳峰正在樓下跟閔子華聊天,忽然就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下意識抬頭看,季棠棠居然已經下來了,正一邊走一邊低頭把路鈴繞起來,嶽峰納悶了:不是說得他幫著拽紅繩嗎,她還真進階了不成,這一次順利到這地步?

  季棠棠也看到他了,她停下來,站在樓梯上看他,忽然向他揚了揚唇角,似乎看懂了他的神色一般,還回應了一記:是啊,就是如此順利。

  雖然彼此都沒說話,但嶽峰也看出來季棠棠現在的心情不錯,按說見到葉連成,不嚎啕大哭也得掉幾滴眼淚吧,怎麼還跟得到點化一樣?

  不過難得她能心情好,嶽峰也為她高興,想到秦家剛才怪異的舉動,嶽峰覺得還是先離開的好,他幾步跨上來,攥了她的手就走:「棠棠,咱們先回去,有事商量。」

  一邊說一邊拉她,才往下走了兩步,忽然拉不動了,回頭一看,季棠棠停在當地,盯著手裡的鈴鐺發呆,沒頭沒腦冒了一句:「嶽峰,鈴鐺在響,你聽見了嗎?」

  嶽峰確信那鈴鐺沒響,他擔心地看了一眼季棠棠:「棠棠,你沒事吧?」

  季棠棠沒有看他,她震驚地看四周,夏城正在以詭譎的角度進行著扭曲的變形,燈光、傢俱、還有眼前的人,都怪異地發生著變換,季棠棠下意識鬆開嶽峰的手,往後撤了一步,低頭去揉自己的眼睛,然後抬頭。

  不對,這不是夏城,這是……

  季棠棠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了。

  這是她家所在的社區,週邊熟悉的鐵柵欄,遠遠的,可以看到社區的自行車車棚,黑洞洞的,沒開燈,抬頭看,她能第一時間認出自己家的那扇窗,六樓,橘色的燈火。

  嶽峰看出來她不對勁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棠棠?」

  季棠棠沒有說話,死死盯住了那扇窗戶,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隔得很遠,但是她看得清清楚楚,緊接著,突然一下子,那裡光芒大盛,像是有什麼炸開,玻璃的碎裂聲,牆體的崩塌聲,熊熊的烈焰充斥了整個視野,再然後,有人蠕動著,從裡頭慢慢爬了出來。

  是個全身在燒著的女人,兩條枯柴一樣的胳膊支住身體,頭髮已經燒沒了,頭皮翻著白色的肉塊,半邊臉焦黑,另外半邊臉上的眼睛是看著她的,黑色焦炭一樣的嘴唇上下蠕動著,發出只有她才能聽見的熟悉的聲音。

  「小夏……」

  §黑蝶篇 第十八章

  嶽峰有點慌,又問她:「棠棠你沒事吧?」

  季棠棠的表情刹那間就全變了,她猛地推開嶽峰,歇斯底里地叫一聲:「媽!」

  嶽峰被她推的一個踉蹌,眼見她發狂一樣往樓下跑,也顧不得想其他,撲身上去攔她,因為樓梯是往下的走勢,撲了體位走低,兩手摟到她膝蓋,險些把她撲栽了,嶽峰怕她撞到,伸胳膊出去墊她,剛一抬頭,對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季棠棠路鈴一扔,一手抓他一邊的肩胛骨,就憑兩隻胳膊的力量,居然硬生生把他一個一百幾十斤的男人給狠狠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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