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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季棠棠抱著膝蓋看掛鐘走針,一圈又一圈,看的眼睛發花,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一天多總有了吧,要是一直不醒,會不會睡著睡著就餓死了?

  她伸手去摸躺著的自己的額頭,意料之中的,手掌穿過頭髮,一點感覺都沒有,什麼聲音都聽不到,這間屋子像是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季棠棠胡思亂想:這時候要是來隻老鼠多好啊,咬自己身體一口,一疼估計就能醒了,這家旅館也太衛生了,怎麼連只老鼠都沒有的?

  正這麼想著,屋子裡的氣流忽然不對勁了,她朝門口看,像是電影裡的特寫,有一撥一撥的氣浪從門上輻射狀往室內環繞,一撥大過一撥,像是有人在捶門,屋子裡靜止的像死一樣的空氣被攪動了,外來的壓力很快迫的她說不出話來,到臨界點時,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水突然煮沸,又像氣球爆炸的瞬間,她突然聽到聲音了,整個人像是被狠狠踢了一腳,滾落到躺著的身體裡去。

  她騰的一下就坐起來了,先狠狠捏自己的手,很好,很疼,有感覺,門上的聲音大的嚇人,像是下一刻要被捶開,間雜著一個中年婦女尖利的聲音:「在不在?在不在?沒見出去呀,在不在?」

  季棠棠趕緊下床開門,門開的時候,那女人還保持著奮力砸門的動作,險些一個踉蹌栽進來,見她開門,努力想保持客氣,但不滿還是流露的很明顯:「這不是在嘛,怎麼都不開門的?」

  季棠棠簡直是感激她了:「不好意思,在睡覺。」

  大花臂倒是很幫她說話:「呦,這臉色黃的,生病了吧?」

  既然客人生病了,那就有情可原了,大媽的臉色寬鬆了些,登記本子一翻示意她該交錢了,季棠棠趕緊拿錢給她,那大媽把本子壓牆上給她寫收條,一邊寫一邊問她:「還住嗎?」

  季棠棠答的飛快:「不住了!」

  她一邊說一邊收拾東西,好在她東西也少,拾掇拾掇全塞箱子裡了,收條寫好,她箱子也拉好了,墨鏡往眼睛上一罩,拖了箱子就走,那大媽登時就樂了,問大花臂:「她帶眼鏡幹啥,這大晚上的還怕曬啊,她明星啊?」

  季棠棠隱隱聽見,也不去理她,快走到樓梯口,三樓蹬蹬蹬腳步響,像是有人下來,季棠棠心裡一慌,趕緊把箱子又往回拖了拖,明知架著墨鏡不好認,還是不自覺地把墨鏡往上推,像是生怕下一秒鼻樑塌了墨鏡就能滑下來一樣。

  下來的,居然是嶽峰。

  不止是嶽峰,還有苗苗和一個中年男人,苗苗攙著那男人的胳膊,不用說是秦家人了,兩個人像是在送岳峰,季棠棠聽到他很客氣地跟嶽峰說話:「這趟麻煩你了,也麻煩你的朋友了,謝謝啊。」

  季棠棠像是被釘在當地了,一直默念: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不要回頭……

  好在三人是直接下樓的,沒特殊情況,不會扭頭往過道裡看一眼,眼看他們拐了個彎,走在下去的樓梯上了,身後,大花臂忽然追了出來,嗓門老大的:「哎,姑娘,我才想起來,你不是沒身份證嗎,去哪住啊?」

  沒身份證這種事,旁人聽聽過耳也就算了,只有嶽峰身子突然一僵,心暫態間砰砰砰跳的厲害。

  他在樓梯上停住腳步,轉身跟秦守業告辭:「行了不用送了,待會還爬上來,怪累的,就這裡吧。」

  說話間,眼角余光看似無意地往樓道裡瞥了瞥,有個直發穿裙子的女孩,跟先前看到的那個大花臂在說話,似乎有點生氣,那大花臂撓了撓腦袋,有點悻悻的,沒追上來。

  季棠棠對大花臂惱火的要命,但他剛剛那麼一叫,肯定引起注意了,這個時候就不能表現的太失態,她不緊不慢地拖著箱子往這邊走,拎箱子一步步下樓,秦守業沒太注意他,側了側身給她讓路,還在跟嶽峰說話:「那也行,我不送了,你路上當心,這兩天我們還在,沒事的話過來坐坐。」

  嶽峰禮貌地笑著聽他說話,看到季棠棠拎箱子側著身子走怪費勁的,給她讓道的時候,忽然問她:「小姐,要幫忙嗎?」

  季棠棠裝的正入戲,讓他這麼一問,險些嚇出心臟病來,愣了兩秒鐘,忽然憋出一句:「No,thank you。」

  嶽峰心說:我靠,棠棠還真是個能出神語言的角色,繼練瑜伽之後,還no thank you。

  他耐著性子跟秦守業做最後的寒暄,苗苗似乎是覺得挺好笑的,跟秦守業說:「說英語呢,是香港人啊,東南亞的?日本的?」

  秦守業哈哈笑:「日本人說的英語能聽啊,估計東南亞的吧。」

  秦守業終於帶著苗苗上樓了,嶽峰幾乎是三兩步就跨下了整截樓梯,一口氣奔到街心左右一看,季棠棠已經快走到街尾拐彎了,嶽峰不敢叫她名字,大叫:「喂!」

  季棠棠回頭看了他一眼,拖起箱子就跑。

  嶽峰那個氣啊,心說我還跑不過你啊。

  季棠棠跑了一陣子回頭看,嶽峰已經追過來了,她心裡頭叫苦不迭,加上拖著箱子,古城的青石板道本來就不平整,跑的一快吧,箱子格楞格楞的,跟拖拉機似的,回頭率甭提多高了,臨近一條岔的小巷時,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箱子一扔,自己跑了。

  嶽峰大老遠的看到,憋不住地想笑,一笑就岔氣跑不動了,捂著肚子慢吞吞走到她箱子那,俯身把側倒的箱子給拉起來,一手扶箱子,一手往腰裡一叉,也不追了。

  果然,沒過多久,季棠棠又自己走回來了。

  能不回來嗎,除了鬼爪是踹在內兜裡的,路鈴、錢、所有七七八八的東西都在箱子裡,季棠棠懊惱的要死,她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把箱子給扔了,怎麼就這麼怕嶽峰呢,又沒欠他錢!

  嶽峰笑眯眯地看著她走近,忽然撂出一句話,險些把她給氣死:「跑啊,劉翔,你倒是跑啊。」

  季棠棠翻了他一個白眼,忽然想到帶著墨鏡他看不到,又恨恨把墨鏡給摘了。

  嶽峰繼續氣她:「棠棠,我挺被你感動的,我覺得吧,你一直在進步。上次你做面膜,這次曉得改頭換面了,下次你得整形了吧,你還真是一個特別具有學習能力的人!」

  季棠棠不高興,她劈手去奪箱子:「箱子還我!」

  嶽峰不給:「你的啊,誰撿了是誰的。我還沒問你呢,你打扮地跟個花蝴蝶似的,這不合適吧?」

  季棠棠哼了一聲:「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單身,求偶,打扮的美一點還有錯了?」

  兩人跟鬥雞似的,互相瞪著,誰也不讓誰,到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樂,又突然都一團和氣的樂開了,季棠棠問他:「你怎麼來了啊?」

  嶽峰沒答:「臉色這麼差,生病了嗎?」

  這一說,季棠棠的興致明顯下去了:「樓上住的是秦家人吧?」

  嶽峰點頭:「一窩子呢,包了三樓,有十六七個。」

  季棠棠哦了一聲:「怪不得我不舒服,這麼多秦家人。加在一起趕上污染源了。」

  她想問關於苗苗的事,又覺得氣氛挺好挺難得的,忽然就不想問這些來破壞了。

  頓了頓嶽峰又問她:「吃飯了嗎?」

  季棠棠想了想:「得有四五頓沒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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