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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皮夾克司機指了指不遠處那幾輛車:「這一圈都是,全堵這了,都說九寨雪景美,惦記著去拍幾張片子,淡季人少,逛的也自在。」

  才剛搭了兩句,那頭就招呼著一起過去嘮嗑,季棠棠看看那一圈都是大老爺們,覺得自己一個女的杵在裡頭怪怪的,就只讓嶽峰去了,自己繼續把那張報紙顛來去倒來顛的看,沒多久看膩了,一抬頭恰好看到嶽峰跟幾個人聊的正酣,嶽峰屬於在路上跑的久的,對如何跟陌生人熟稔起來很是無師自通,一刻鐘的功夫就把甲乙丙丁聊成自己人了,他聊會功夫就會往季棠棠這頭看一眼,每次目光相觸,微笑都溫柔起來,季棠棠有心跟他開玩笑,有一次故意腦袋一偏,身子藏在他看不見的位置,嶽峰果然就有點不安,遲疑著想往這頭走,直到見到她腦袋又伸出來才舒了口氣。

  這種只有兩人心知肚明的小細節,讓季棠棠整顆心都暖暖的,她趴在車前座上歪著腦袋伸手撥弄著嶽峰掛在車上的平安符,忽然就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完才好。

  不一會兒,道班的人過來跟他們說了句什麼,幾個人各回各車,季棠棠還以為是通路了,誰知嶽峰直接開的後車門:「一時半會通不了,棠棠,得在這吃飯了。」

  「有飯嗎?」

  「麵包,茶葉蛋,火腿腸。再不然道班有熱水,泡速食麵吃。」

  季棠棠蔫蔫的:「那不吃了。」

  嶽峰瞪她:「你敢,塞也給我塞下去了。」

  岳峰原本以為季棠棠在路上也有段日子了,應該是能就和就就和不挑的性子,這趟一起上路,才知道其實她嘴巴特刁,之所以從前給人不刁的假相,是因為她不鬧騰,有的吃她才吃,沒得吃就默默捱過了不吃,這種饑一頓飽一頓的,居然沒得胃病也真是老天垂愛了。

  嶽峰上手就治她這毛病,一日三餐,必須定點,其實實施起來也方便,只要供應她愛吃的就行,頭痛的是如同眼下這種情況,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給她弄愛吃的真心不容易。

  「那你想吃什麼啊?」

  「蝦仁炒蛋。」

  嶽峰不怒反笑:「你怎麼不說你想吃滿漢全席呢?」

  「我誠實。」

  嶽峰心說是,祖宗,你真夠誠實的。

  季棠棠誠實的結果就是連乾糧都沒得吃了,岳峰在車後頭翻騰了一陣子,拎了包行李下去了,季棠棠原本沒理會的,後來發現那幾個司機都聚到嶽峰身邊,連原本不下車的幾個女的都伸長腦袋站在邊上張望,自己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趕緊搖下車窗探出半個身子。

  她知道嶽峰在幹嘛了,他行李的確準備的齊全,帶了一整套戶外的爐頭鍋具,用來做燃料的氣罐應該是丙烷的,因為一般的丁烷什麼的0攝氏度燃燒效能就不行了,而丙烷-18攝氏度還能正常運作,季棠棠之前背包走時,也曾想買一套帶著,但畢竟是女生,負重有限,帶著鍋鍋罐罐實在不方便,也就只好想想了事。

  嶽峰在煮粥,礦泉水煮開,車上有精裝的米,不用洗,直接抓了把下去,再加三兩紅棗桂圓幹什麼的,鍋蓋一蓋,簡單俐落,圍觀的啃著乾巴巴的麵包就白水,看著很是羡慕。

  ——「年輕人就愛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這是那種玩戶外的驢友喜歡搞的吧……」

  ——「這一套該多重啊,也就有車才好帶,背著累也累死了……」

  ——「這氣罐跟家裡煤氣罐的原理一樣吧,看體積這麼小,燒不了兩鍋也就沒了,也就顯擺顯擺,不實用……」

  愛怎麼說怎麼說,嶽峰也就隨便聽聽,外頭畢竟冷,幾個人站了會就散開了,季棠棠下巴擱在車窗框上看小鍋蓋被熱氣頂的突突的,她問嶽峰:「不是說高原上水開不了嗎?這不好熟吧?」

  嶽峰沒理她,過了會開了袋冰糖,想扔兩顆進去,季棠棠趕緊叫住:「我不愛吃糖,原味的就好。」

  嶽峰氣了:「關你什麼事啊,又不是給你吃的,爺想加就加。」

  他掀開鍋蓋,作勢要往里加,冰糖攥在手心,到底沒扔下去,季棠棠看的分明,心裡頭甜滋滋的,下了車陪著嶽峰一起等起鍋,她越樂,嶽峰就越恨的牙癢癢:「你樂什麼樂,你樂著好看是嗎?一會不吃飯一會不吃糖,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季棠棠不理他,掀開鍋自說自話:「還挺多的,我吃不完啊。」

  嶽峰差點跳起來:「誰說給你吃的了,你連口湯都別想喝……」

  季棠棠嫌他聒噪,抬起頭啪一下親在他左臉上,然後沒事人一樣,又低頭拿勺子攪鍋裡的粥。

  嶽峰讓她這一下子給親懵了,半天才捂著臉咬牙切齒:「太不莊重了……」

  說歸說,臉扭到她看不見的地方,登時就繃不住笑了,笑完了又回頭嚴肅地批評她:「公開場合,注意一下影響。」

  季棠棠老老實實哦了一聲,哦完之後無限感慨:「還不就是為了口吃的,做女人真不容易……」

  岳峰徹底給氣樂了,他伸手去揉季棠棠的頭髮:「棠棠,你怎麼這麼好玩兒呢……」

  正鬧著,塌方的另一頭有車摁喇叭,不一會兒有個師傅手腳並用地從土堆上爬過來,大老遠就沖著這邊揮手喊:「一時半會通不了啊,哥幾個有掉頭走的嗎,幫個忙成嗎?」

  這也是路上常見的,一旦塌方,整起來少則幾小時多則一兩天,岳峰和季棠棠是不趕時間,閑下來權當度假了,有些請假掐點出來的,時間耽誤不起,往往會掉頭原路返回或者改走其他的道,另外幾輛車的人很快聚攏來,有幾個小聲商議著:「要麼掉頭吧,下次再來,這麼冷,又沒什麼吃的,凍病了不值當的。」

  說話間,那個師傅已經到面前了,他戴個狗皮帽兒,穿長到膝蓋的羽絨服,脖子上還圍了圍巾,包的跟熊似的,近前就給人團團作揖:「不好意思啊,我車上有個女孩,出了點事,回去的機票買的蘭州的,得從北頭走,誰知道又塌方了,這兒沒班車,你們哪位掉頭的,幫忙帶過去成嗎。」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出門在外,尤其是在藏區,漢人間彼此多幾分親切,也就樂意幫這個忙,一番商量之後,有一輛雷克薩斯的車主點頭了:「我們往北回,雖然不到蘭州,但能把她帶到交通樞紐,去蘭州也方便,你看這樣成嗎?」

  那師傅高興壞了:「成成成,這可好了,女孩兒在我車上哭呢,又暈車吃不下東西,可心疼人了。」

  雷克薩斯的車上還有個三十來歲的女的,應該跟車主是夫妻,她挺好奇地看看塌方的另一頭,雖然什麼都看不到:「出什麼事兒了?」

  那師傅也挺納悶:「聽說是跟男朋友一起出來旅遊,臨開車的時候男朋友不知道看見誰了,急匆匆下了車讓她先走,說是自己趕下班車到,這可好,小姑娘家自己到了九寨,左等右等男朋友也不來,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就嚇壞了?打電話回去一問,更糟,那頭說人是跟她走的,根本沒回去,兩邊一合計這等於失蹤了啊,這事情老嚴重了啊,所以找車往回趕呢,等著去機場改簽……謝謝啊大妹子,我把那姑娘領過來。」

  那師傅道了謝,原路過去領人,雷克薩斯的車主在這頭倒車做準備,不一會兒人領到,是個挺年輕的姑娘,看樣子比季棠棠還小了幾歲,紮著馬尾辮兒,模樣兒挺清秀的,皮膚也白淨,就是眼睛哭壞了,腫的跟個桃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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