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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尤思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她在後頭瘋狂捶打著石嘉信的座位和肩膀:「石頭,你不能這樣!她會死的,她真會死的!」

  石嘉信躲了幾下,任由她打,尤思打著打著就脫力了,萎頓地蜷縮在後排座的一角小聲的哭,石嘉信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跟她說話:「思思,不是不想救她,在那種情況下,咱們得理智一點,那些人已經追過來了,他們還有槍,你覺得我們兩個能對付的了嗎?」

  尤思一直在哭,只是偶爾抬手把眼淚擦掉,石嘉信沉默了一下,低聲說:「思思,我知道這樣做讓你失望,你冷靜之後就會明白的,有些時候,做有些事情,雖然卑鄙,但是是正確的決定。」

  他說著,把車內的空調溫度開到最大,溫暖的空氣漸漸泛開,慢慢給尤思凍的發僵的身體注入活氣,過了會,石嘉信從前頭遞過來巧克力和礦泉水:「思思,先吃點東西。」

  尤思沒接,她難過地看著後排座位的另外一角,這才發現那裡豎著個沒見過的背包,她看了一會,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的包?」

  石嘉信沒有立刻回答,頓了頓才說了句:「她的。」

  聽說是季棠棠的包,尤思忽然就覺得有點親切,她伸手把包拽過來,摩挲了幾下,近乎偏執地來回拉著最外頭口袋上的拉鍊,車子裡安靜下來,只有空調暖氣的聲音,偶爾風大,能聽到車玻璃被撼的嗡嗡響,石嘉信擔心地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尤思,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到底是沒說。

  無可避免的,他想到了季棠棠。

  按理說,他的車上帶著路鈴,如果季棠棠真的很危險,依照路鈴護主的特性,這麼近的距離,路鈴不會不有所動作的。

  只有一種解釋的可能,路鈴護主,是被主人的怨氣召喚,就好像一個人如果全無生念一心求死,路鈴是沒法主動去進行保護的——在那種兇險的情況下,季棠棠為什麼會沒有怨氣呢?

  石嘉信覺得頭疼,身後持續的傳來拉鍊拉動的聲音,這聲音讓他心煩意亂,感覺那聲音一下下,鋸子一樣鋸著他的神經,但是他強忍著遷就著,沒有出聲阻止,好在過了一會,這聲音就消失了。

  尤思停下拉拉鍊的手,愣愣地看著從那個側口袋裡掉出的一張折的方方正正的紙片,過了好久,才伸手撿起了打開。

  借著昏暗的車光,她看清楚這是一串手機號碼。

  號碼的下方寫了一個人的名字,嶽峰。

  §飛天篇 第二十九章

  嶽峰這一天都挺折騰,原因是神棍買好兩天后的票要出發了,他表示這一去不知相見何日,心中十分惆悵,加上他所從事「職業」的特殊性,生命安全很可能得不到保障,萬一陰陽兩隔,對毛哥和岳峰來說,實在是莫大的「損失」,所以強烈要求兩人重視這次離別,要安排盡可能豐富多彩的送別活動,嶽峰不理睬他的結果是被他抱怨了一上午,精神受到極大摧殘,只好訂了頓酒店晚飯求清靜,但是到底因為心裡有事,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又被神棍指責「感情不夠投入」。好不容易吃完飯,以為能消停點了,哪曉得神棍翻出來幾張鬼片的盜版碟,非要跟大家一起度過一個「有教育意義的晚上」,酒店前臺禮貌的表示酒店可以提供有線電視服務,但不提供影碟機服務,神棍立刻哀怨了,在毛哥耳邊喋喋不休自己這點微小的願望都得不到滿足萬一此行真的撒手西去實在是此生最大的遺憾,毛哥被他叨叨的崩潰了,跑去找大堂經理要求務必設法解決,不然會加重「精神病人」的病情,大堂經理也是個負責的,幾通電話打下來,居然從自己親戚處給借過來一個,讓電工忙活了半天裝上,離開時委婉的表示他這是「急客戶之所急,把客戶需要放在第一位」,毛哥他們能不能向他的領導反映一下,就算不能送錦旗,至少也給個表揚信什麼的。

  嶽峰眼睜睜看著影碟機居然裝起來了,這一晚勢必要在神棍的授課中度過了,心說還表揚信,我插你一刀還差不多。

  這一晚一直折騰到半夜,神棍手摁遙控機,頻頻暫停,給嶽峰他們講這個情節設置不合理,鬼才不會發出聲音,不會哼哼「楚人美」什麼的,這完全是墮落的資本主義社會拍出來的不負責任純嚇人的不能傳世的產品等等,快十二點時,毛哥先扛不住了,大叫著「不要欺負老年人」第一個鑽進了被窩,嶽峰緊隨其後,滿室的光影變換中,神棍一個人很落寞地捧著遙控器扛了五分鐘,最後嘟嚷著「沒文化」極其不情願地上床,躺下時,萬分感慨地說了句:「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知音難覓,要是我們家小棠子在,看三遍都不止。」

  就為這一句話,嶽峰翻來覆去,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睡著,剛睡著沒多久,手機就響了,嶽峰這個氣啊,摸過來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碼,更火了,砰一聲就蓋掛了,扔回床頭櫃的時候力度太大,扔床下去了。

  過了五秒鐘,手機又響了,寂靜夜裡聽的分外刺耳,嶽峰從被窩裡伸出手臂,往床下摸了會夠不著地,居然又縮回去了,神棍和毛哥也陸續被吵醒了,毛哥很痛苦地蒙著被子:「峰子啊,你把電話掛了吧。」

  大半夜的,被角沒掖好都有絲絲冷氣透進來,嶽峰實在是不想起床:「毛子我是病人,你代勞一下。」

  毛哥厚著臉皮給自己加歲數:「我是老年人。神棍,你年輕英俊又有知識有文化,應該為社會多做點貢獻。」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神棍心花怒放:「我來!」

  兩人偷懶之下的一致決定,把不合適的人推到了關鍵位置上,前文交待過,神棍常年累月在外頭流浪,對各種高新科技工具一竅不通,對電腦都只知道登錄打連連看,哪裡玩得轉岳峰的智能手機?捧起了之後一頭霧水:「小峰峰,怎麼關啊?」

  這麼簡單的問題還問,嶽峰氣的不想搭理他,蒙著被子吼:「摁!摁!摁!」

  神棍從善如流,對著螢幕那麼拼命一摁,自以為下一刻就會關機,哪曉得聽筒裡居然隱隱傳來聲音:「喂?」

  神棍趕緊把手機湊到耳邊,聽到那頭問「是嶽峰嗎」,想了想,文縐縐地回了句:「是,我就是嶽峰,請講。」

  嶽峰頭大如鬥,對方既然能叫出他的名字來,想必是認識的,就是不知道神棍又要搞什麼么蛾子了。

  「哪個女孩啊,我認識挺多女孩的。」

  「你不知道她名字,我上哪知道她是誰呢。」

  「魔鬼城?我沒去過啊,魔鬼城裡很多鬼嗎……」

  話還沒完,手機突然就脫手了,嶽峰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劈手就把手機奪了過去:「給我。」

  嶽峰接過手機之後,一直聽那頭說話,間或嗯一聲,神色漸漸變得冷峻:「哪條公路?你說清楚一點……那是你看到的最近一個公里數碑嗎?距離大概幾分鐘?有沒有特殊地標?」

  屋裡的氣氛漸漸就變了,連毛哥都察覺到了異樣,他從被子裡鑽出大半個身子,就手把邊上的外套披上:「峰子,什麼事啊?」

  嶽峰掛了電話,半晌沒吭聲,毛哥和神棍也猜到事情有點嚴重,都愣愣看著他,過了一會,嶽峰似乎有了決定,又撥了個電話出去,先把酒店位置報了:「大陳,我得用車,緊急,就現在,能把你車開過來嗎?」

  那頭應該是給了肯定的答覆,嶽峰的臉色稍微輕鬆了些,他也沒向毛哥他們解釋,自己開始穿衣服收拾,最後拎過來一個行李包,拉開了拉鍊往下一倒,嘩啦啦聲響中,手槍和長槍的零部件掉了滿床,嶽峰把手槍別到身後,開始組裝長槍,毛哥沒問什麼原因,直接問了句:「要幫忙嗎?」

  嶽峰的動作停了一下:「我挺想讓你們幫忙的,但是又怕節外生枝,萬一情況控不了,連累你們就不好了。你們還是留下來等消息吧。」

  毛哥沒堅持:「那你別硬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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