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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她收了錢,理了包,屋裡掃視一遍,確信沒什麼可值錢的小東西落下了,外套一披扭著屁股出門了,毛哥向她的背影豎大拇指:「門兒精。」

  他這大拇指一豎,衣袖朝後縮了縮,露出前臂上紋身的一小截。

  毛哥有紋身,嶽峰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看個大概,從來沒深究過紋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現在看到那一小截輪廓,心裡咯噔一聲,身子突然就坐直了:「毛子,你有紋身對吧?」

  石嘉信關了門,走到季棠棠對面坐下:「盛夏,或者應該喊你季棠棠?他們都這麼叫你對吧?」

  季棠棠淡淡一笑:「跑江湖的,誰還沒幾個昵稱啊。」

  說來也怪,每次在石嘉信面前,她都能迅速調整情緒、整理心情,好整以暇入座,像是商場上論斤稱兩衡量得失深藏不露的生意人。

  「真奇怪盛家的女兒會跟普通人交朋友,你爸媽沒跟著你?」

  季棠棠語帶諷刺:「中國法律,十八歲人就成年了,難道你爸媽是二十四小時跟著你的?」

  「在醫院的時候,我看到秦家人過來找你了,那麼大陣仗,明顯是在抓人啊。這麼說,秦家是以你為目標了?」

  季棠棠咬牙,臉上卻在笑:「你這不是廢話嗎,盛家的女人,一直是秦家人的目標吧。」

  石嘉信笑了笑,一時無話,頓了頓單刀直入:「看起來你對我印象不是很好,那我索性實話實說。那天晚上,就是在茶座裡,我綁了一個人,他跟尤思失蹤多少有點關係,順著他,我找到他另一個同夥,拷問了一下,得到一點線索。」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注意看季棠棠的臉色。

  季棠棠面無表情,石嘉信自嘲地笑笑,只好繼續說下去:「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會在身上紋飛天的圖像,我姑且就把這個團夥叫做飛天。據說依照職位的高低,紋身的位置會不一樣,最底下的,都紋在前臂靠下接近手腕,職位高點的,會在接近肘部,再高的,可能就是臂膀,總之,組織的制度就是這樣。」

  季棠棠哦了一聲,看似漫不經心,腦子裡卻在迅速回憶著她接觸過的幾個有飛天紋身的人,撞嶽峰的那個人,紋身接近手腕,但是夢裡看到的那個人,紋身是接近肘部的,看來是地位更高些了。

  「我兜來兜去,找到的都是這些小嘍囉,他們的組織還挺嚴密,下頭人知道的很少,他們每隔一段時間,會綁架一些人,綁架的人以這種不良職業從業者或者流浪漢偏多。」

  季棠棠打斷他:「因為這種人關注的人少,失蹤了也不會引起太大在意,就像你利用這間屋子的租客一樣,對吧?」

  石嘉信笑了笑,故意去忽略她語氣裡的冷嘲熱諷:「據說他們綁了人之後,會把人裝進一輛小貨車,在固定的時間開到城郊的加油站,加油站裡,會停著一輛一模一樣的小貨車,估計只是車牌不同。」

  季棠棠有點懂了:「然後他們會假裝加油,或者上廁所,回來之後,開著另一輛車直接原路返回,把裝人的車留給接頭的人對吧。」

  石嘉信點頭:「而且,他們從到達到離開,不會看到接頭的人是長什麼樣子,也就是說,一直在合作,但從未見面,如果追查下面的人,追到加油站,這根線就斷了。」

  季棠棠沉吟了一下:「但是你可以跟著他們的車對吧?他們是原路返回了,你可以在加油站一直等,等到接頭的人出現,然後一路跟著,不就知道他們去到哪了嗎?」

  石嘉信搖頭:「你想的太簡單了,他們在加油站、收費處乃至沿路都有眼線,這趟車開出之後,後面距離多遠處跟了輛什麼樣的車、跟了多久、是不是可疑、萬一可疑是不是得派出另一輛車去撞上一撞,偽造一起意外……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他們有人、有錢、有眼線、有工具、有網路,我只是一個人,我冒冒然開車去追,估計追不了多久我就橫在路上了。」

  季棠棠心裡一驚,這一層確實是她沒有想到的:「那尤思,已經被轉移了嗎?」

  「這麼多天,應該是已經去到下一站了。但是下一站是哪,我完全不知道,你也知道,一出敦煌就是茫茫戈壁,往西能一路到新疆,路上還經過雅丹魔鬼城,都是荒僻的地方,買賣人口都是在城市這樣的交易中心,除非是直接開到新疆。但是那樣的小貨車,不可能開長途,而且接頭相對頻繁,所以我覺得,除非是在小貨車裡的人,不然誰都不知道下一站是哪。」

  季棠棠忽然對石嘉信想幹什麼有點概念了。

  「我拷問了那個人,我知道他的同伴近期在什麼地方打轉物色人選。他們的目標是那種流浪漢或者沒身份的三無人員,但是有時候,也會撿漏,比如外地人,比如深更半夜不著家的單身女人,當然,要絕對安全,不能有目擊者,偶爾有目擊者,就會出點小麻煩,不過憑他們的能力,擺得平就是了。」

  「所以呢?」

  「如果他們把你綁進去,盛夏,你就是待在小貨車裡的人,你就可以知道下一站在哪,在那裡,你就可以幫我找到尤思。」

  §飛天篇 第二十四章

  季棠棠隨口就嗯了一聲,以示自己在聽著呢,嗯完之後忽然反應過來,眼睛瞪的溜圓:「你說什麼?」

  石嘉信猶豫了一下:「我說的你都聽到了。」

  季棠棠本能地反駁:「你怎麼不去呢?你不是也能裝成流浪漢嗎?」

  「如果我去了,可能跟尤思雙雙死在那,你去了,卻可以把她帶回來。我如果有你這樣的能力,也不會求你出頭了。」

  季棠棠頭大如鬥,如果不是顧忌在石嘉信面前的顏面,她真想摔它幾十個鍋碗瓢盆:能力!狗屁的能力!她現在除了視線能打個彎之外,她還有什麼能力?她又不考四級、六級、公務員!

  石嘉信盯著她:「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怎麼來的,所有的盛家女人都一樣,化解怨氣,然後一點點開啟潛能。任何責任都不承擔,就算天賦異稟,終其一生,也只不過跟普通人無異。」

  季棠棠心裡一突:「依照你的意思,盛家的女人是先化解怨氣,然後得到能力的提升——如果說,我化解怨氣的方式是錯的呢,也能得到能力的提升?」

  石嘉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化解怨氣的方式有什麼對錯?對怨靈來說,重要的是結果。所有的怨靈都希望血債血償,只不過盛家這樣的家族,一貫標榜仁義道理,拉不下臉來做那些以殺止殺的事情而已,但是也有不管那一套的,就好像盛影,化屍鈴到了她手裡,還不是一樣是殺人利器。」

  季棠棠一顆心跳的厲害,她裝作很不經意的樣子:「這個化屍鈴,聽起來這麼邪乎,盛家居然有這麼邪乎的鈴鐺嗎?」

  石嘉信皺了皺眉頭,不過他也多少猜到了盛清屏並沒有給季棠棠講太多盛家的事情——這一點從她對招魂的細節相當不瞭解就能看出來,二來畢竟有求於她,既然她問,也就只得耐著性子給她講:「化屍鈴只是名字聽著邪門,從古到今,總是有一些因為特殊原因屍體不能歸葬的人,比如那種因為山難,身體埋了一半,又救不出來,常年曝屍在外的,化屍鈴可以化其整屍,跟火化也沒什麼兩樣;又比如那種出了事故屍體四分五裂找不著的,只要能找到屍體的一部分,化屍鈴就能借著感應將其他的部分一起化掉,對死者來說,類似于全屍而亡,也是個安慰。當然,所有的鈴鐺都能殺人,這只看主人要它做什麼而已。」

  季棠棠沉默了一下:「但是盛影使化屍鈴,輕而易舉,不像我吩咐路鈴,總要費好大功夫。」

  她語焉不詳,不盡不實,其實她使喚路鈴哪是「費好大功夫」,根本無從著手才是。

  石嘉信一點都不奇怪:「這是當然的,盛影使化屍鈴,七八歲時就開始了,怎麼說也是十幾年的經驗。你媽媽出逃在外,生活在普通人中間,做事總要顧忌,我想你接觸路鈴也沒那麼久,使喚起來,總會費勁一些。」

  季棠棠不說話了。

  跟石嘉信聊一聊,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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