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怨氣撞鈴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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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是,她的胳膊離蠟燭那麼近,萬一蠟燭燒短了,把她的衣裳燒著了怎麼辦?萬一把她給燒死了,她是不是就死了? 第二是,如果那個蠟燭滅了怎麼辦? 當時決定吹滅蠟燭並非心血來潮,因為母親的信裡透露過,這個招鬼的法子,點亮蠟燭,等同於點亮通往那個世界的路,而蠟燭一旦熄滅,那個世界也會如同蠟燭的光一樣,瞬間消失。當然最可怕的還不是蠟燭熄滅,而是燃盡。 熄滅的蠟燭還可以再點,但是燃盡的蠟燭…… 季棠棠慌了,她拼命拍打著眼前的透明鏡面,使的力狠了,鏡面居然像豎立起的水面一樣往四周泛開紋絡,但是,沒有破口。 季棠棠腦子裡晃過一個念頭:完了。 活人是進入不了死人的世界的,她這算是什麼?魂離了體?可是她的身體在另一邊,如果回不去,身體是不是永遠就這麼沉睡著了?現實世界裡的人會怎麼看她?大美第二天早上一定會進來催她走的,到時候叫不醒她,她應該會報警的吧?員警會拿自己的身體怎麼辦?送醫院嗎?長久也治不醒怎麼辦?還有,萬一讓秦家的人找到她的身體了呢? 岳峰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在這麼一間犄角旮旯的偏僻小房子裡吧,好好的,幹嘛要亂跑呢,幹嘛要自以為是又招什麼鬼呢? 季棠棠急的眼淚都出來了,耳畔又響起蹬蹬蹬的足音,抬頭一看,那個走遠了的女人又回來了,在拐角處站著,似乎是在等她。 季棠棠惱羞成怒:「你把我拽進來幹什麼?你倒是把我送出去啊!」 她向著那個女人追過去,那女人勾著嘴唇笑了笑,又蹬蹬蹬地往前走了。 巷子裡特別暗,兩邊的老房子似乎都是同樣的屋簷和門面,有幾次,季棠棠在錯綜複雜的巷子裡幾乎迷失了方向,都是憑著忽然又清晰起來的高跟鞋的足音跟上的。 跟到最後,又進了一條巷子,無意間抬頭,入口處的標牌上銘著三個字。 昌裡路。 季棠棠慢慢走了進去。 周圍的環境忽然熱鬧起來,時間是晚上七八時許,巷子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一家門口正在放煙花,點著了之後呲呲四面冒火花,這種煙花的名字就叫火樹銀花。 很多家的門都開著,每扇門裡都傳出不同的聲音,嘩啦啦洗麻將牌的、哧拉一聲油煙起炒菜的,電視噪音的,更多的門裡透出的是粉紅色的燈光,朝裡看,這麼冷的天,裡頭的女人只穿吊帶短裙和黑絲,有湊在一起說話的,也有正在和男人們談皮肉生意的。 這裡,是這個城市隱秘的情色場所。 季棠棠往巷子深處走,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又或者,不可能注意到她。 她在大美家門口停下來,門是虛掩的,她走上前去,輕輕把門推開了半扇。 那個女人,穿紅毛衣黑裙子高跟鞋的女人,倚著桌子邊站著,從石嘉信手中接過了一遝子鈔票,很熟練地蘸著唾沫點起來。 刷刷刷,鈔票挺刮的聲音,石嘉信聲音漠然地吩咐她:「幫我去火車站,接個人。」 那個女人抬起頭笑:「接個人,給這麼多?當我傻子呢?」 她把點好的鈔票扔回石嘉信懷裡,鈔票飛起來,灑的滿地都是,石嘉信的身邊站著一個長頭髮的女孩,那應該是尤思了,她挽著石嘉信的胳膊,害怕似的向後退了一步。 石嘉信的語氣還是很淡:「當然是有風險的,不過具體怎麼回事我不會告訴你,你不幹,這條街上多的是女人願意。」 他蹲下身子,一張張把鈔票撿起來,那個女人神色特別複雜,她眼睜睜看著石嘉信把撿好的鈔票在地上磕齊,那麼厚的一遝,的確也不是小數目了,忽然開口:「再加一千。」 石嘉信譏誚地笑:「怎麼,不怕了?」 「怕?怕他娘的腿!」那個女人一把從石嘉信手中把錢給拽了過來,「能把老娘怎麼樣?打一頓也值了,還能把我給強姦了?我就幹這個的,就當加班了。難不成,火車站接個人,還能把我給宰了?」 石嘉信的嘴角現出諱莫如深的笑,他把手中的提袋遞過去:「換身衣服,把妝洗洗乾淨,錢沒帶夠,路上給你取。」 那女人接過提袋,低頭翻檢了一回,咯咯笑起來:「這不學生妹的衣裳嘛,放心吧,我曉得怎麼裝,以前護士的、空姐的,我都穿過,一扮一個準兒。」 她拎著提袋搖風擺柳樣回房換衣服,尤思拉了拉石嘉信,聲音有點顫抖:「為什麼要這樣啊?到底怎麼回事啊,你怎麼這麼怪啊?」 石嘉信寬慰她:「事情過了再跟你解釋,我是為著將來打算,以後你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那個女人出來,衣裳一換,變了個人般,濃妝一卸,倒還真有幾分鄰家女孩的影子,她小手指勾著串鑰匙:「妹妹要住我這是吧,也好,門一關,清靜,也沒什麼人走動。屋子是跟人合租的,她回去過年了,得好幾天才回。」 尤思急的快哭出來:「不行啊,我沒一個人住過,我都沒來過這……石頭,為什麼不能跟你一起啊?」 石嘉信摟了摟她:「別怕,就幾天功夫,你看看電視也就過去了。過幾天,我就來接你。」 …… 石嘉信帶著那女人出門,高跟鞋也換了軟平底,沒了蹬蹬蹬的足音,尤思在屋裡抹眼淚,過了會把門給閂上,又拿凳子給抵上了。 季棠棠想跟上石嘉信他們,但是奇怪的,他們走的那麼快,才兩三步已經看不見人了,急急追到巷子口,忽然發現出口是無數條岔路。 昌裡路口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季棠棠愣了一會,她做了一件平時打死也不會做的事,她蹬著沿街房子的窗框,手腳並用,爬到房頂上去了。 爬上屋頂之後她就傻了,彎彎曲曲的道,迷宮一樣,一條又一條,像是盤根的老枝,一直延伸到天盡頭,果然是鬼的世界,沒有道理可講,頭頂上一輪陰天的慘白色太陽,風很大,無數的細小沙礫在空中亂飛,又刮沙塵暴了。 忽然又想到,剛剛不還是晚上嗎?怎麼轉眼間就白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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