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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然後李仲介撓著腦袋下樓梯:「怪了,是301沒錯啊,昨天還說要租來著,今天怎麼就住進去了……」

  一抬頭見著季棠棠,趕緊點頭哈腰賠不是:「不好意思啊季小姐,房主可能聯繫了好幾家仲介,已經被別的人租掉了……你看看這年前年後,房子就是租的快,昨天還空著,今天就住進人了……」

  季棠棠先還耐著性子聽他講,走到樓下時,實在忍不住了:「李先生,下次如果還是看這樣的房子,那就不要找我了。我沒要求找個高檔社區,但起碼也得是個正常的居民樓吧,你帶我看的地方,位置都這麼偏不說,外頭還這麼破,你是覺得我付不起錢怎麼的?」

  李仲介也很尷尬,只好嘟嘟嚷嚷辯白了幾句,無非「外頭看著破,但裡頭裝修不錯」云云,季棠棠壓根懶得理會他,他自說自話了一陣,只好以「下次一定有合適的」作為告別語。

  季棠棠不想再跟他同路,在樓道裡避了一會風沙,眼瞅著他走遠了才慢慢往外走。

  剛走了沒一兩步,有個東西正打在頭上,是個小物事,季棠棠帶著帽子,打著了也不覺得疼,但還是嚇得往邊上一跳,生怕緊接著再掉下來個大的把自己報銷了。

  風沙天氣,高空墜物實屬正常,季棠棠往地上瞅了瞅,發現是個中華煙殼疊成的小紙包,可能是哪家調皮小孩疊了放窗臺上被風吹下來的,季棠棠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轉身繼續回旅館,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現在風沙還是有點大的,如果單純是煙殼疊成的紙包,可能會被風吹跑,砸在腦袋上也不會有剛才的重量,裡頭似乎還包著什麼東西。

  季棠棠想了想,又過去把那個紙包撿起來,捏了捏形狀,裡頭包著的似乎是硬幣,打開了一看,果然是兩枚一塊錢的硬幣,季棠棠心說真是天降財神,看來今年財運不賴,正想隨手把煙殼揉了團扔邊上垃圾桶裡,忽然瞥到煙殼的背面有字。

  「救命!301!」

  季棠棠心裡咯噔一聲,腦子裡立馬跳出兩個字:「傳銷。」

  這兩年,傳銷鬧的有點過,相關新聞她也看過不少,不過都是湖南廣西一帶居多,想不到連敦煌這樣的北邊城市也已經被殃及了,據說傳銷人員非法拘禁受騙者,受騙的人就千方百計的想辦法逃跑,如果是被拘禁在樓上的,最常見的求生辦法就是在紙上、錢上寫個「SOS」什麼的,往樓下一扔,期待著好心人撿到了報警。

  想不到今兒讓她給撞到了,那是絕對得見義勇為一回的,普通人或許膽子小不敢隨便惹事,但她,已經不算個普通人了吧?

  季棠棠有點得意,她後退兩步,眯著眼睛算著上頭的窗戶,301是吧,剛剛李仲介想帶她看的就是301,李仲介還納悶來著:昨天還空著,今天就住進人了……

  果然有貓膩,進了人家空置的房子搞傳銷來了……

  季棠棠決定看看屋子裡到底關了幾個人,然後再打110報警。

  風大起來,新聞播報說,瞬間風力可以達到八級,為了不被刮倒,季棠棠找了個電線杆,為安全計,還很滑稽地拿一條胳膊環住,然後抬起頭,死死盯住了301的那扇窗戶。

  一般人可能看到的只是窗戶,但她不一樣,誰讓她的目光會拐彎呢?

  這一點,是她在昆明站買票的時候發現的。

  當時,她在售票窗口買昆明至成都轉蘭州的火車票,百無聊賴之下,忽然發現一個人,從背影來看,特別像毛哥。

  怪了,難道毛哥也到昆明來了?那神棍和嶽峰是不是一起跟來了?

  她一直盯著那個人看,那個人朝外走,就是不回頭,她想跑過去拉住他,又怕辛辛苦苦排的位置沒了,只好繼續盯著,盯著他下樓,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盯了好大一會兒,那人一偏臉,她松了口氣:不是。

  但緊接著氣又提起來了:這不是火車站外頭的廣場麼?她明明在排隊買票,怎麼能看到這個地方?

  渾身一激靈,清醒過來了,目光又回到了售票視窗,旁邊有好幾個人奇怪的看她,有個老大娘關切地在她面前把手搖了一遍又一遍:「你倒是隨著隊往前挪呀姑娘,你像個木頭人一樣是咋滴?」

  那一晚,火車臥鋪,單調的車輪撞擊鐵軌枕木相接處的聲音,她盤腿坐床上一夜沒睡,她確定了一件事:她的目光確實能夠拐彎的。

  只要她專注的盯住一個東西看,然後她的目光就可以實現被控制著前行、後退、拐彎,所以她盯著乘務員看,看到乘務員訓斥了幾個人,然後回到休息室吃牛肉幹,牛肉幹的牌子叫「張飛」;她盯著一個過路的男人看,那個男人進了洗手間,她趕緊閉眼;她盯著爬到上鋪的女孩看,看到她發短信,短信的內容是:分了就是分了,死皮賴臉的糾纏不清你還算不算是男人?

  好像是有另一個虛幻的自己,被目光輸送到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地方,可以看到那裡發生了什麼。

  她可以確定,自己以前是沒有這樣的能力的,或許,真如母親寫給她的那封信裡所說的,她那被封存的盛家的女兒的能力,隨著怨氣的逐步化解,隨著經驗的逐漸積累,已經在逐步解凍了。

  但是這個能力有什麼用呢?也就等同個攝像頭吧?早幾年發現,考試時還能做個弊打個小抄……

  當時她還挺遺憾的,不過現在她覺得還挺有用的,至少,她能看到窗子裡發生了什麼,對吧。

  目光慢慢聚焦,眼前的窗子漸漸清晰,老式的窗戶,上鏽的鐵條,俗豔的花窗簾——這樣的大花窗簾像是湯裡的一粒老鼠屎,會毀掉她想租房子的所有熱情,目光從窗戶啟開的那條縫裡擠了進去,從窗簾下面溜進屋裡……

  屋裡幾乎沒有傢俱,毛胚房,瓷磚貼的地板,地板上一大攤的血,血泊中躺著一個女孩,還在抽搐著,身上幾個不同的創口都在往外湧血,她瞪著眼睛,一直在抽……

  冥冥之中,兩個不在同一處的人,實現了目光的相互對視。

  季棠棠下意識地就想閉上眼睛,但是不能,某種意義上講,閉上眼睛等同於程式的中斷,一切都要從頭再來,而且,她還無法實現連續的使用這種能力,兩次能力的使用中間,她需要緩和和休息的時間。

  屋裡一定還有別人,如果她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她想看到兇手的臉,她不能閉眼。

  外間有腳步聲,不止一個男人,有人說了句:「剛是仲介……他跟房東確認之後就會發現不對勁,收拾東西走……」

  又有人焦急地開口:「屍體不好辦,留在這的話,石嘉信發現的話怎麼辦?」

  季棠棠定了定神,忍住要吐的噁心,驅使著自己目光向著外間過去。

  有個低沉的聲音說:「盛影,用化屍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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