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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老丁讓她去城區十字路口的塑像那,說有東西要交給她,她害怕極了,一個人沿著空蕩蕩的街道往城區走,路邊的街鋪裡傳來春晚的聲音,不知道是在演誰的小品,螢幕內外,哈哈哈笑成一團。

  到的時候,老丁已經在那等著了,把信封交給她的時候,老丁還奇怪地問她:「丫頭,你怎麼不回家看電視呢?」

  老丁走了之後,她把信封打開,借著頭頂暈黃色路燈的光,她看到信封裡的兩把鑰匙。

  還有一張紙條,薄薄的,所以即便老丁隔著信封摩挲了很久,也沒有猜到裡頭還有除了鑰匙以外的東西。

  紙條上是熟悉的字體。

  「小夏,媽媽愛你。你看到紙條的時候,媽媽和爸爸都已經不在了。千萬不要哭,不要慌,千萬不能回家。小夏,鎮定一點,按照媽媽的指引做,拿著鑰匙,去下面的地址,大一點的是門鑰匙,小一點的是櫃子鑰匙。」

  她怎麼可能不哭不慌呢?夜裡十點多,寒風凜冽的晚上,沒頭沒腦的短信,可怕的字條,什麼叫「媽媽和爸爸已經不在了」,是不在家了嗎?為什麼要一次一次地跟她說「千萬不要回家」?家裡的燈還亮著,燈下等著的人,難道已經不是父母了?

  她一個人躲到街邊的牆角裡哭,一遍一遍撥葉連成的電話,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少到她不敢再在外頭待著,她擦了擦眼淚,默默跟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

  她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那個位址,那是一個小學校的檔案室,離家很遠,她從沒去過,也不知道媽媽怎麼會找到那麼一個地方,外頭的大門鎖著,她翻了鐵柵欄過去,羽絨服被柵欄的尖撕開了一道口子,哧拉一聲,到現在都還記得,好像就響在耳邊。

  半夜的學校裡太過安靜,她順著走廊去檔案室,腳步聲放的再輕都有回音,她戰戰兢兢的走,儘量離每一扇房間的門都很遠,生怕走著走著,忽然間哪一間房裡伸出一隻手,就把她給拽進去了。

  終於找到那個檔案室,她的手顫抖的厲害,鑰匙對了幾次都對不上鎖孔,有只不知道哪來的野貓,喵嗚一聲從身後掠過,似乎是尾巴在她背上拂了一下,被拂過的地方,好久都沒知覺。

  終於進了房間,找到了角落裡的櫃子,剛把鑰匙擦進去,牆上掛著的大鐘當的一聲長響。

  十二點,跨年,辭舊歲,迎新春,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不絕於耳。

  她慢慢抽開了抽屜。

  正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身份證,身份證上,盛夏在朝她微笑,姓名一欄,清清楚楚的印著三個字。

  季棠棠。

  §根須篇 第二十六章

  「你說,小夏真的還有可能活著嗎?」

  見季棠棠不回答,葉連成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季棠棠低下頭,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抬起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這個人真奇怪,公安和記者都確認了的事情,一個看門的老頭跟你說了幾句,你就疑神疑鬼的了。再說了,你自己也說,如果小夏沒死,她幹嘛不找你呢?她父母都死了,她一個女孩,無依無靠的,她能往哪裡去?說不定被人拐了賣了,要我說,當時跟父母一起去了還好點,一家人,地下也有個照應。」

  葉連成沒說話,眉頭卻皺了起來,頓了頓,聲音裡有明顯的不悅:「你這個人,說話這麼讓人不舒服,你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嗎?」

  季棠棠淡淡一笑:「真話總是讓人不舒服的,讓你舒服的話我也會說啊,比如小夏還活著,過著童話一樣的神仙生活,你信麼?」

  葉連成定定看了季棠棠很久:「你怎麼總像是要跟人較勁一樣?我得罪你了是嗎?」

  季棠棠漫不經心地叉起一塊三明治往嘴裡送:「我就這德性唄。」

  葉連成動氣了,他把刀叉一推,拋下句「吃不下去了」,直接就回樓上了。

  季棠棠咬著叉子看葉連成上樓,一邊看一邊感歎自己真是不要臉到極點了:白吃白住人家的,還能把主人家給氣到這個地步,葉連成沒把她趕出去,真是太有修養了。

  胡思亂想之下,忽然就想起嶽峰之前凶巴巴朝她要雞蛋的事情來了,換了是嶽峰這個小氣巴拉的,估計會把盤子奪過去揣懷裡不讓她吃了。

  越想越覺得好笑,明明還難受著,居然就樂起來了,樂著樂著,無意間看到閔子華坐在隔兩張桌子的地方看她。

  季棠棠心裡咯噔一聲,還怕是自己得意忘形過頭露了什麼破綻,忙低下頭老老實實吃飯,誰知道閔子華已經過來了,就在對面葉連成的位置上坐下來:「你好,我叫閔子華,是葉連成的朋友。」

  季棠棠抬起頭,咽下一口三明治,含糊不清來了一句:「幸會。」

  閔子華笑笑:「我跟小夏也是校友,就是不太熟而已。」

  季棠棠嗯了一聲沒說話,當初她跟閔子華也的確只是點頭之交——如果不是因為他是葉連成的室友,估計連這點交情也不會有。

  「你長的真挺像小夏的。如果不是知道小夏已經過世了,我真以為你就是她了。」

  看來有很多事情,葉連成並沒有跟閔子華講,季棠棠松了一口氣。

  「昨天,你對阿城動刀子,怎麼回事啊?」

  季棠棠茫然:「啊?」

  閔子華解釋:「昨兒公安來了之後,阿城說跟你逢場作戲,後來分了,你氣不過,拿刀子嚇他,他沒注意劃著了——這是幫你圓謊呢是吧,你長的這麼像小夏,阿城怎麼可能跟你逢場作戲,再說了,他之前給我打過電話,一直讓我幫忙找你,他不可能事先見過你的。」

  季棠棠笑了笑:「為什麼幫我圓謊,這你該去問葉連成啊。至於動刀子,我有癲癇,有時候會發病,就這麼簡單。」

  閔子華搖頭:「我有個叔叔,也是癲癇,我見過他發病,發病不是你這樣的。再說了,你當時,穿的是小夏的衣服,你是有準備的。」

  季棠棠抿了口咖啡,想了想,還是告訴他:「隨你信不信,我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嶽峰說,我可能被沈家雁給附身了。」

  閔子華愣了一下,下意識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居然就接受了這個說法:「難怪……雁子姐對小夏的事,嘴上不說,心裡還挺介意的。」

  季棠棠有點奇怪:「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驚啊,你很信這一套?」

  閔子華尷尬地笑:「其實……我也半信半不信的……但是阿甜挺信的,受她影響,我也覺得挺玄乎的。」

  「阿甜?燈紅酒綠的阿甜?」季棠棠一下子就坐直了,「你跟她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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