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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食骨篇 第二十七章

  時間是上午9點半,毛哥、雞毛和光頭齊刷刷坐在電腦前面,看視頻框裡神棍高高撅起的屁股——沒錯,是屁股,神棍正彎腰翻檢什麼東西,屁股撅的老高,恰好對準了攝像頭,於是毛哥這頭的視頻很是有礙觀瞻,光頭沖電腦螢幕上打了一巴掌,就跟真的能打到神棍似的:「哎哎,你不會蹲下去翻嗎?」

  神棍嘟嚷了句什麼,果然就蹲下去一些了。

  毛哥則異常納悶:「你居然能把你那麻袋都拖到網吧裡去,人家就沒當你是撿破爛的?」

  雞毛還在為神棍剛剛嚇他的事惱火:「你不是這麼早就老年癡呆了吧?這麼詭異的事擱誰都印象深刻啊,真記不起來要去翻你的破筆記?」

  神棍騰的一下回轉頭,惡狠狠瞪雞毛:「哥一生都在追尋和記錄詭異的事件,哪能件件都記得清楚?再說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本著嚴謹的科學態度,還是翻筆記保險一點……哎,嶽峰呢?」

  他此時才發現自己的聽眾少了一個。

  光頭嘴巴朝外努了努:「外頭呢,給他女朋友打電話。」

  神棍臉上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複雜表情,然後繼續低頭撅屁股翻檢筆記。

  這一次光頭和雞毛沒有對他的有礙觀瞻提出異議,兩人不約而同回頭看外頭的嶽峰——他其實沒有在說話,手機在耳邊擱著,過一段時間便拿在手上重新撥號。

  光頭拿胳膊搗搗雞毛:「苗苗會接麼?」

  「那是絕對不會。」雞毛答的很肯定,「誰還沒點驕傲啥的,擱我我也不接啊,苗苗那麼嬌氣,肯定更不接。岳峰這是白費勁,太不瞭解女人了。」

  「錯!」毛哥斜了兩人一眼,「嶽峰這才叫瞭解女人。你都說了,苗苗那麼嬌氣,你要是一通電話都不給她打,她不更受不了?嶽峰最好就這麼打下去,那頭接不接無所謂,真打了99通100通了,苗苗的氣也就消的差不多了。」

  正說著,嶽峰突然大踏步往臺階下走,看情形是朝什麼人去的,雞毛奇怪:「幹嘛去?難不成苗苗回頭了?」

  「靠,不會真回來了吧。」光頭到底還是不怎麼看好他們,一聽說又要舊夢重溫,眉頭都擰成了個疙瘩。

  毛哥起身走到門邊,朝外瞅了瞅,然後朝兩人擺手:「不是,他認錯人了。」

  「苗苗都能認錯?」光頭鄙夷。

  雞毛鄙視光頭:「那能是認錯苗苗嗎?鐵定是錯認成棠棠了,打賭,十塊。」

  光頭看毛哥表情,斷然回絕:「我是好青年,不參與賭博。」

  雞毛冷哼一聲,正準備損他兩句,音箱裡傳來神棍慢條斯理的聲音:「我說,你們還要不要聽專家回憶那過去的故事了?」

  三人一起回頭,神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翻騰好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手裡還捧了一本本子,封面的圖案是趙薇版還珠格格,封面已經起角,看出是有些年頭了。

  神棍清了清嗓子:「這事吧,是我遊歷到青海的時候聽說的,大概是三四年前的時候。」

  08年頭上的時候,我遊歷到青海省德令哈市,德令哈你們知道不?在柴達木盆地北部,海子有首詩,叫《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算了,你們這群文盲,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曉得。

  當時吧我在德令哈下面一個鎮子裡候車,準備倒車去西寧,那時候德令哈的新車站還沒修,汽車站破爛的很,車子久久不來,我和三四個等車的人在站口蹲著啃茶雞蛋,裡頭有個老頭,之前在德令哈勞改農場待過。

  知道青海的勞改農場不?這又是老一輩的事了,你們年輕人不曉得。我這麼跟你說吧,青海這地方,又荒又偏,歷來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58年大躍進,被逮捕判刑和勞教的人激增,監獄、看守所人滿為患,那時候下了個文,要在大西北廣建勞教場所,單單青海省,3年內就有二十幾萬人從全國各地被送過來。其中不少勞教分子、右派啊,跟那些真正的犯人混合編組,同吃同住,青海這地方,高寒、缺氧,這些城市裡來的知識份子本來就適應不了,又要從事重體力勞動,大批人被餓死、凍死,虐待死的也有,正好又趕上三年自然災害,死人那更是大片大片的。

  這事吧也就發生在過後幾年的時間,歲末大寒的時候,有一天,勞改農場裡死了兩人,怪了,不是餓死也不是凍死的,是叫人掐死的。一來那年頭死人是常事,二來吧也沒個攝像頭啥的,警衛查了半天,查不出個子丑寅卯,再加上尋思著關進來的人都不是善茬,集體關起來餓了兩天,訓了一頓,也就不了了之了。

  給我講這事的老頭那時候才二十來歲,他姓郭,就叫他老郭吧。老郭對這事挺上心的,原因是他跟其中一個處的還不錯,那人也大方,家裡給寄了炒麵,他還分老郭一口。老郭說當時他就覺得這事蹊蹺,那人是個老實頭,不可能給人惹事的,怎麼就叫給掐死了呢?

  發現出事的時候快晚上了,一時間找不到埋屍的,就先擱場部的草棚子裡,差人守著,老郭爭表現,自告奮勇去了,場部的領導還讓他給登記一下死者資訊,整理一下死者遺物,這一折騰,叫他發現兩件不對勁的事來,第一是好巧不巧,這死了的兩人,出生的月份和日子都一樣;二是這兩人後頸子上,都叫人剝掉了一塊皮。

  老郭當時挺害怕的,但是那年頭,不敢亂說話,也就掖著不講,後來埋屍的人來把屍體拉走了,讓老郭回自己的棚棚去,老郭心裡有事,尋思著外頭走走透透氣,就繞了遠路,這一繞,就在一柴垛子後頭發現農場裡一老頭在吃獨食。

  先頭我也說了,那幾年全國都缺糧,這些勞教勞改的人更是餓慘了,尋空就出去挖草根挖地衣,有些還偷偷宰了公家養的豬崽子羊崽子,吃的時候不敢叫人看見,跑的遠遠的,或者夜深人靜的時候跑出來吃獨食。

  當時那老頭生了堆火,茶缸子擱火上頭,好像在煮肉湯,味道香著呢,要是別人的話老郭興許還討一口喝喝,一看是那老頭,立馬就繞開走了。

  這是為啥呢,因為這老頭有一身髒病,說不清是什麼病,反正就是特嚴重的皮膚病,全身的皮發黑,血管都找不著,大片大片的潰爛,淌黃水,那臭味,遠遠的都熏人,他的東西再好吃,老郭也嫌棄不是?所以他不聲不響就走了,那老頭都不曉得他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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