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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雞的世界,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李金鼇頭痛得很,後來葉流西回想起之前在那旗鎮上,小姐們的南北派之爭,給李金鼇出了主意:「你再去找一隻大公雞來試試看。」

  鎮八方華麗登場。

  但戲份少到讓人咂舌,如流星般驚鴻一瞥,旋即隕落:鎮山河和鎮四海達成了空前的團結,兩雞聯爪,幾乎把鎮八方的雞毛都薅去了一半……

  八方的失意,換來了山河四海親如一家。

  但今晚上,它倆的裝束怪怪的。

  兩隻雞都穿戴兜帽的黑色披風,披風的結扣優雅拴在雞脖子上,偶爾走動,披風的角還一掀一掀的。

  阿禾噗嗤一聲笑出來。

  葉流西皺眉:「你這是幹什麼?」

  李金鼇說:「今晚上不是要談判嗎?龍芝也會來的。」

  懂了,是想給龍芝難堪。

  葉流西沒好氣:「脫下來,這像什麼樣子。」

  今時今日,她占絕對優勢,犯不著耍這種不入流伎倆去羞辱對手。

  李金鼇悻悻的,伸手去解鎮山河的披風,鎮山河見勢不妙,立馬給鎮四海使了個眼神,兩隻雞心有靈犀,撲騰著翅膀四下亂躲。

  幹嘛呀幹嘛呀,人家就喜歡穿披風,走路帶風,跑起來還飄飄的,特別酷,特別有氣質,就不脫!

  葉流西又好氣又好笑,頓了頓問李金鼇:「銀蠶心弦的事,打聽得怎麼樣了?」

  蠍眼之中,本來就蓄養了不少方士,屍堆之後,葉流西把方士都交給李金鼇帶,李金鼇結結巴巴推脫,怕自己不行,又怕別人會講他是裙帶關係。

  葉流西回答:「本來就是裙帶關係,你不跟我同患難,我也不會給你機會。但裙帶關係上位的,不一定都是酒囊飯袋,你一把年紀了出來闖蕩,機會我給了,你不接,落地就碎,我也不會問你第二次了。」

  李金鼇心如擂鼓,連咽兩次唾沫之後,牙關一咬,接下了。

  這九個月,他的任務是招攬方士,彙編術法,安排掠陣,外加盡一切努力,打聽關於銀蠶心弦的消息。

  李金鼇說:「流西小姐,我們多方探聽過了,銀蠶心弦,的確是龍家的秘技。會撥弦續命的,只有龍申和龍芝兩個人。」

  葉流西轉頭看阿禾:「龍申今晚會來吧?」

  阿禾點頭:「趙觀壽、簽家老太太、龍申,還有龍芝,應該都會來……要麼西姐,我去跟趙觀壽說,不要龍芝來了,免得你見了她生氣。」

  葉流西笑起來:「怎麼會生氣呢,我見了她,高興都來不及呢,這成就沒她來分享,怪沒勁的。」

  月上中天,龍申的車出了方士城,車前蓋上流光匯成的龍頭金戳起伏流轉,頗具氣勢。

  車內,龍芝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龍申鬚髮皆白,穿方口布鞋,著寬大的白布太極服,一直闔目養神,看上去不像方士城的首腦,反而更像其貌不揚無欲無求的老人家。

  龍芝忍不住開口:「爸爸,我的銀蠶心弦九個月前就丟了,一直找不到,我懷疑在葉流西手上。她讓你列席談判,用意再明顯不過了,爸爸,如果真這樣的話,你千萬不要為她撥弦,再有十天不到,昌東就會死的,到時候葉流西痛不欲生,就是我們反擊的好時候了。」

  龍申眼睛依舊闔著:「龍芝,人生有起有伏,做人要知道什麼時候低頭。」

  龍芝忍無可忍:「葉流西是從屍堆一路往黑石城推進,很多市集,她根本是繞開的!沒錯,她有槍,但關外禁槍,她儲備一定不多,還有,黑石城牆堅壁厚,炮都未必能轟開,何況是槍!又沒到窮途末路,我們還有機會的!」

  龍申睜開眼睛,語氣緩和:「就是因為沒到窮途末路,我們才有機會上談判桌,真到了那一步,誰還花那個力氣跟你談?」

  「龍芝,以前你怎麼對付葉流西,我從來不干涉。一個無關緊要小角色,被你整死了也無所謂。但她從一無所有,到絕地翻盤,到今天能威脅黑石城,我就不能再坐視不理了——她弱時,你可以對她動刀,但她強了,動刀就是傷人八千,自損一萬,這個時候,你應該收刀勸酒,趁事情還沒鬧到不可挽回時,及時止損。」

  「你趙叔已經把葉流西開出的條件告訴我們了,用幾個人來換一座城,我們都覺得很合算——你不要再強了,撥弦的事先擺一邊,高深在哪,江斬在哪,你還是不說嗎?」

  見龍芝不吭聲,龍申語氣加重:「龍芝?」

  龍芝終於開口:「我把高深囚禁在黃金礦山,但他幾個月前逃了,魂魄山門沒開過,他不可能離開礦山,不過幾次搜山也沒發現他,金羽衛猜測,可能是逃進礦道了。你也知道,黃金礦山的礦道像蛛網一樣,當初葉流西,就是在裡頭藏了好幾年都沒被發現。」

  「那江斬呢?」

  龍芝沉默。

  龍申看了她一眼,話裡有話:「龍芝,那些不配、不值得,也不可能的人,拴著有什麼意思呢。」

  §番外卷 九個月後 第三章 關外·昌東

  進哈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滿街飄著果香。

  路過瓜果檔,昌東停車,要了個青麻皮,多提了個要求:「能幫我一切兩半嗎?」

  攤主表示沒問題,隨手拈了把普通菜刀出來,刀口對準瓜背,一手壓柄,一手摁刀背,咬牙鼓腮,拼命那麼一使勁兒

  嘩啦一聲,瓜借著破勁往兩邊裂開,破口不齊整,金黃的瓤上淌蜜汁。

  攤主笑呵呵把瓜裝袋,一手遞進車窗,一手接錢,說:「這瓜沒說的,包甜。」

  昌東建議他:「你可以專門備一把長柄直口的西瓜刀,比菜刀方便。」

  攤主搖頭,晃手腕給他看:「那個要腕勁兒大,我使那種刀手酸。」

  昌東笑,葉流西每次拿刀破瓜,切豆腐一樣輕鬆,那麼細的手腕,從來沒聽她嚷嚷過手酸。

  大概天生適合吃這行飯。

  他把車子開進一個老舊的社區。

  這兩年,當地的高樓越建越多,房子越造越好,應合了「人往高處走」那句話,老小區的人逐漸搬離,空出的房子要麼出售,要麼出租,這社區不大,在售的七八套,待租的更多——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社區裡都不見幾個人。

  昌東喜歡這裡清靜,就把房子租在了這裡,只是總要跑線,在外比回家多,睡車裡比睡床多。

  停好車,他拎著瓜上樓,聲控燈不靈了,得重重跺腳或大聲咳嗽才見亮,昌東習慣了在黑暗中數著臺階上樓,一路數到四樓。

  然後皺眉。

  401門口,蹲著肥唐和丁柳,腳邊都放行李包,兩人合捧一個Ipad,耳機線合用,眼睛盯著螢幕,目不轉睛,嘴巴也沒閑著:肥唐手邊有一袋開包的薯片,丁柳懷裡抱一桶爆米花。

  昌東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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