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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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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葉流西第一時間去找昌東。 昌東冷靜地聽她說完:「你懷疑,你和江斬,都曾經在黃金礦山當過苦工?」 葉流西點頭:「趙觀壽說我曾被賣給人做苦工,而且我的小腿上,也有一個烙疤。」 昌東示意她往下說:「然後呢?」 葉流西動作迅速地把冊子和筆推到他面前:「然後我就來聽你分析了。」 昌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伸手出去,捏住她下巴頜尖:「你這腦袋,現在就用來當擺設了是嗎?」 葉流西斜睨著他:「當擺設也得好看啊,不然為什麼有人看得目不轉睛的?」 也怪了,昌東居然喜歡這種沒羞沒臊的調調: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她才喜歡呢,還是一直喜歡而不自知。 他把她圈攏進懷裡坐下,低頭吻蹭她耳邊:「你能不能適當地害臊點?」 葉流西故意蹙眉:「害臊是什麼樣的?要不你做一個,我學一下?」 昌東差點上當了,反應過來之後,在她腰側狠狠攥了一下,葉流西笑得喘不過氣來,過了會才說:「劉邦文不如蕭何,武不如韓信,也當皇帝了啊。我要操心那麼多幹嘛?」 她掰手指給他看:「動腦子我不如你,打架不如高深,胡謅套話有柳兒,跑腿做事有肥唐,他現在不要太聽我的話哦。」 「所以我現在可以既不操心,又把事情辦妥當了,不是很好嗎?」 愣是把懶惰曲解出了一股運籌帷幄的氣勢。 昌東納悶了:「那大家各有作用,你起什麼用了?」 她答:「我嘛……就是讓你愛,讓柳喜歡,讓肥唐崇拜,讓高深……嗯,我還沒找准對高深的定位,不過沒關係,反正他老實,好糊弄。」 昌東說:「你這臉皮厚的……」 簡直無從吐槽。 葉流西說:「臉皮厚怎麼了,你第一天認識我,就知道我臉皮厚了,還不是照樣喜歡上我了?可見人賤點沒什麼,關鍵是賤得坦蕩……」 昌東一根手指壓到她唇邊:「你再說,我就不說了。」 聽她說話胃疼。 葉流西立馬不吭聲了。 昌東有好一會兒沒說話,他想事情時就會這樣,習慣長時間閉上眼睛,即便偶爾睜眼,也是目光凝重。 但一直下意識摩挲她的手:從手腕,到手心,順著指節,一路到指腹,有時候會握住了,送到唇邊,好一陣細吻。 葉流西盯著他手上的動作看:她知道他是下意識,但下意識她也高興,就讓他習慣成自然好了。 頓了好久,昌東才開口:「看過《聊齋》嗎?」 「沒讀過,不過知道。」 昌東說:「《聊齋》雖然是個妖鬼故事集,但並不因為有了妖鬼就胡編亂造。也就是說,妖鬼只是背景、幫你開個方便之門,但是行為做事,依然要符合人間的邏輯和法則。」 葉流西點頭:「是啊。」 「那我們現在撇開那些有的沒的,理性地分析一件事:關內這樣的世界,羽林衛和方士一手操控大權,也同時操控了文化、物資、財富、軍隊乃至禦妖之術,統治穩固了千年之久。普通的小老百姓,一窮二白,沒有任何背景,憑什麼能跟他們對抗?而且還能做到勢力迅速壯大?」 可別說是什麼天命所歸、星辰罩護,這些都是虛的,兩相對抗,要靠實打實的資本。 「流西,你從現實的角度去分析,江斬勢單力薄,要迅速崛起,他需要什麼?」 葉流西想了一下:「人,還有錢?」 昌東點頭:「有個詞叫『招兵買馬』,有了錢,自然有人來附庸,所以我們現在只說錢——江斬要怎麼樣才能有錢?關內的這種社會形態,階層分明,小富即安,除非天降橫財,否則很難暴富。」 葉流西心裡一動:「黃金礦山?」 江斬能有錢,跟他在黃金礦山的經歷一定不無關係:也許他偷著積累了一些黃金,又也許他挖到了還沒有被發現的礦脈秘而不宣,設法留為己用,總之,他搞到第一桶金了。 昌東說下去:「但是,光有人和錢,並不足以讓他在這場對抗裡占上風,當權者的人和錢,比他多得多了,所以,江斬想迅速勝出,還需要殺手鐧。」 葉流西隱約猜到了:「物資?」 「沒錯,物以稀為貴,你出生以來,皮影隊就斷絕了。二十多年的時間,足以顛覆很多事情——很多國家的崛起、趕超、落後,也就是十年二十年的事。」 「想想看,這二十多年,羽林衛和方士裹足不前,江斬卻能第一時間接觸到關外,大多數東西,只要他有錢,就能買得到:醫藥、車子、日常用品,還有其它林林總總,只要運進來,就會是搶手貨,會幫助他錢生錢。而且,最大的買家可能還是羽林衛和方士,因為這些東西,他們不得不用,明知道是給對頭送錢,還是要設法買——否則,趙觀壽的那些車,哪來的?總不能自己造吧。」 他看向葉流西:「這才是江斬崛起最合理的邏輯線,跟厲望東一樣,都得先掌控物資通道。」 「那麼問題就來了,我們都知道,過去二十多年,物資跟你之間,是可以劃等號的:如果你為羽林衛做事,江斬根本就不可能出頭,所以在這一點上,趙觀壽一定撒了謊。」 「現在我們再回到最初的假設,也就是你懷疑的,你和江斬,都曾被賣進黃金礦山做苦工——從這個假設出發,再倒推出另一條合理的邏輯線。」 「你和江斬從小都被賣進黃金礦山,算是相識于微時,然後結伴出逃,相互扶持,共同創立了蠍眼。」 「你和江斬通過代舌講話的時候,我個人感覺,他的氣勢,不大壓得住你,而且你可以自由出入關,這算是天賦異稟了吧?所以你的地位,應該在江斬之上。」 「甚至說不定『蠍眼』這個名字的由來,都是因為你喜歡在眼角畫蠍子……」 葉流西忽然想起一件事:「還記得我一直做的那個夢嗎,我忘了跟你說了,當時,水缸壁上,爬了一隻蠍子……」 眼塚屠村,唯獨漏了她,是因為她躲在水缸裡。但當時眼塚又拿起水壺,大踏步走向水缸,好像是要喝水——按照常理,她絕對是躲不過去的,現在明白了:眼塚畏蠍,而當時的水缸上,恰好就爬了一隻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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