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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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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柳氣得臉都白了,頓了頓掉頭就走,回到車上,大力關上車門。 高深正吃早餐,不知道她怎麼的又氣不順了:「小柳兒,吃餅乾嗎?」 又餅乾! 人家會做面熬粥,他啃餅乾;人家會飆車甩尾,他不會;人家車裡改裝得可以睡覺,他就只會讓她蜷車座;人家那麼有性格,是,昌東不正眼看她,她也不高興,但總比高深這麼處處賠小心的樣子更像個男人。 丁柳說:「我今天要出去給乾爹打電話,您吃完了嗎?吃完了能送我出去嗎?」 「您」和「能」字,都加重語氣。 高深愣了一下,尷尬地攥起手裡吃了一半的餅乾袋,頓了頓伸手抹了抹嘴角,說:「現在好了,可以走了。」 丁柳更來氣了:真他媽窩囊,連發脾氣都不會。 肥唐做了個獨自一人被拋棄在白龍堆的噩夢,迷迷糊糊中聽到車聲,還以為是噩夢成真,硬生生嚇醒了,扒著車窗一看,才知道是丁柳他們離開了。 肥唐悻悻的:他今兒也要出去找信號上網啊,都不說搭個伴,一點團隊意識都沒有。 葉流西還在睡覺,昌東不想吵她,讓肥唐開自己的越野車出去。 走了這麼多人,營地安靜地像是沒人居住,粥老早好了,昌東把鍋窩在火石和灰燼裡保溫,另起了個小火台,放上骨碟,微火融著烤骨膠。 骨膠都是用他刻皮子時鑿雕下的邊角料熬制的,皮影上了顏色之後,要再塗一遍骨膠鎖色,這樣色澤才鮮亮。 他拿了筆刷,就著刻好的紋絡,細細刷膠,丁州初教他做皮影時,說,這事兒可磨人的性子了,你別嫌煩,對人有好處的。 是有好處,他從前的性子,也沒這麼穩,都是一刀一筆裡出來的,鑿刻刻鑿,塑人,也塑己。 忽然聽到葉流西說:「老藝術家。」 昌東抬頭,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估計看了他有一會了,臉上,慵懶裡的刻薄氣,居然一點都不惱人。 昌東說:「起來吧,給你留了飯。」 他繼續忙自己的,但她一起來,營地就不安靜了,心也靜不下來,舒懶腰,走動,刷牙,洗臉,哪都是她。 末了還捧著飯盒挨著他坐:「昌東,你用我做模子刻個皮影唄。」 昌東說:「皮影不寫真。」 皮影,妙就秒在那份失真的格調。 葉流西歎氣,自己拿勺子撥飯盒裡的粥:「故事裡說,術士招來的魂其實是李夫人的皮影,怕漢武帝看出來,所以堅決要隔道簾——這漢武帝是不是傻啊,皮影都不寫真,人物線條那麼誇張,他還能傷感地哭了……」 昌東說:「也許人家的皮影更高級點……」 有車聲傳來,引擎音一入耳,他就聽出來了:「肥唐回來了。」 肥唐帶回來那幾個篆字轉簡後的結果 流西骨望東魂。 昌東沒說話,一時間他沒頭緒,葉流西也沒吭聲,六個字,她居然占了兩,而且,她的特殊之處不應該是血嗎,怎麼骨也跑出來了,這是幾個意思,全身都是寶? 肥唐一路琢磨,已經看出點意思來了:「東哥,其實這個前後很對仗的,你看啊,『流』和『望』,是動詞;西對東,骨對魂,而且啊,你倒著念一下,也完全對仗……」 倒過來是……魂東望骨西流。 肥唐說:「跟那些披枷進關的人是不是剛好合得上?人被流放,等於骨頭被流到西邊去了,但是魂是一直往東的,葉落歸根呢,估計一直想回來。」 是這個理,但似乎又不會這麼浮於表面。 葉流西沉不住氣:「在這猜破頭,也不如親眼去看,反正我決定了,你也決定了,就今晚好了。」 肥唐莫名其妙,又覺得氣氛詭異,頓了頓小心翼翼:「東哥,你們決定了什麼啊?」 昌東說:「我們可能找到了進玉門關的通路了。」 肥唐哦了一聲。 這態度出乎昌東的意料:「你要進嗎?」 肥唐說:「進唄。」 他掰著手指頭假設條件:「如果只你和西姐進,把我們都撇了,丁柳肯定要抓住我逼供,我能有啥好下場?如果你和西姐帶著丁柳他們進了,只撇下我,丁柳肯定也不答應,我是進去鑒寶的專家,現在要進關了,我跑了,她能讓?」 「反正,」他一副挺委屈的樣子,「你和西姐罩著點我唄。」 下午,丁柳他們也回來了,聽說要進關,一口答應,即便昌東提醒說可能有危險也無所謂,丁柳甚至說了句:「終於能來點刺激的了。」 昌東吩咐他們:「至少帶兩天的乾糧、緊要的裝備還有趁手的傢伙,到時候都坐我的車。」 丁柳不高興:「為什麼?只有你的車能進關嗎,五個人乘一輛,太擠了。」 昌東說:「不是只有我的車能進關,是只有流西開的車能進去——除了她,我們都是貨。」 這是最保險的推測,那個神棍說「從來沒聽說誰進去過」,傳說故事裡,胡商也是跟著跟著,忽然失去了目標,風沙觸手又會驅趕那些誤入的人…… 這關門,恐怕是認人的。 日落前,一切準備就緒。 昌東沿著早前做的記號,一路把車開到那個土疙瘩做成的箭頭前。 這裡雅丹林立,地面起伏不平,更讓人不安的是:之前天黑的時候沒看清楚,前方不遠處,雅丹土台高達20多米,而且龍身橫亙近百米。 昌東就在這裡停車,推開車門,把針管裡事先抽好的血推滴下去。 丁柳有點莫名,不知道為什麼要開到這種地形的絕處:「然後呢?」 昌東說:「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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