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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相比那小姑娘,這個男人很規矩,幫柳七拖椅子,然後負手站在邊上,目不斜視。

  柳七朝昌東他們笑笑:「介紹一下,這個呢,是我乾女兒,丁柳……小柳兒,把煙掐了!」

  丁柳正點煙,聽到柳七的話,順手就把煙頭摁在桌布上,然後一抬臉,眼睛沒焦點,也不知道看誰:「幸會啊,我幫我乾爹照看歌廳的場子。」

  柳七又指身後的男人:「這個叫高深,幫我做事的。你們幾位我就不介紹了,來的路上,都跟他們說過了。」

  「我呢,是這麼考慮的,大家剛認識,互相還不怎麼信任:我這錢出去了,你們胡天海地造掉了,回來跟我說,七爺,什麼都沒找著,我這心裡頭啊,會不平衡。」

  「所以我這頭也出兩個人,放心,都是能幫得上忙的,不會給你們拖後腿……小柳兒年紀輕,幫我看了三年場子了,沒人敢鬧事。」

  昌東說:「灰八什麼下場,七爺也知道。想派人盯著,可以理解,但把乾女兒都送出來,是不是太舍本了?」

  柳七笑笑:「我老啦,這兩年,想把手頭上的事給分出去,交給小柳兒,太多人不服,她缺歷練,心又浮——玉不琢還不成器呢,得找件兇險事磨磨她,現在剛好有這麼個事兒,闖出來了,算她的,折在外頭了,就認命,反正不是親生的。」

  昌東忍不住看向丁柳。

  她面不改色,不過臉上塗那麼厚脂粉,改了色也看不出來。

  昌東考慮了一下:「兩人去可以,分清主次,我可以要幫手,但不要頭頭。」

  柳七滿臉堆笑:「這是當然,你們儘管放手去幹……這位兄弟,我會幫你們照顧好。」

  他目光落在肥唐身上。

  肥唐打了個哆嗦,這酒桌上,就他份量輕,他滿以為,自己會是從頭到尾都不被想起來的那個……

  他嘴唇發幹,倉皇地看左右,昌東皺了下眉頭,似乎想說什麼,葉流西忽然叫了聲:「昌東!」

  她把餐碟遞出去:「幫我夾根羊排,我夠不著,要大的。」

  昌東欠身,拿筷子幫她拈了一根,大的羊肋排骨,灑滿了顆粒孜然和鮮紅的辣椒粉。

  葉流西接回來,一手餐刀一手叉,切肉剮肉,刀叉碟子碰得咣當作響。

  這一桌子,只她一人動餐。

  吃得旁若無人,後來嫌刀叉費事,索性上手拿。

  肥唐看出點端倪來了,覺得葉流西是不想昌東幫他講話。

  「西姐……」

  葉流西頭也不抬:「叫我幹什麼?你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自己長嘴自己說,自己都不吭氣,別人上趕著著什麼急?還沒吃呢,就撐著了。」

  說到這兒,斜乜了一眼昌東。

  昌東笑了笑,示意了一下嘴角,她伸出手指去揩,全是辣椒粉,順勢舔了。

  一桌的人,都知道她話裡有話。

  肥唐也知道,他猶豫了一下,抬頭看柳七,說:「我不想待在這。」

  柳七不動聲色:「說大聲點,我聽不見。」

  肥唐頭皮發麻,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再看到葉流西拿餐巾擦手,忽然就來了勇氣,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吼:「不要你照顧,我不想待在這!」

  柳七目光一冷。

  高深臉色一沉,手攥成拳,胳膊上肌肉賁起。

  丁柳斜著眼看肥唐。

  而昌東看葉流西。

  葉流西放下餐巾,慢條斯理:「七爺,肥唐確實不適合待在這。」

  「你既然喜歡摸人的底,那摸過他的嗎?肥唐生在西安,古玩世家,破銅破瓦,到他跟前,看看樣式,掂掂輕重,就能說得出朝代、值多少錢。我記得……」

  她看肥唐:「你是西安文物鑒定評估委員會的高級會員是吧?」

  肥唐說:「去年……才加入的。」

  說這話時,他都不敢抬頭:他頭一次聽說西安還有這麼個委員會。

  葉流西看柳七:「七爺不是想找硬貨嗎?這一趟如果沒有行家,就是一隊瞎子出馬……到時候,我們把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當破銅爛鐵扔掉,捧回一堆花哨但不值錢的,七爺可別怪我們啊。」

  ……

  柳七沉默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來來來,喝酒,酒肉朋友,不喝酒吃肉稱不上朋友,咱這就算談妥了……」

  昌東打斷他:「七爺,還有個事。那個叫神棍的,你現在還有聯繫嗎?」

  柳七說:「那怎麼可能啊,就他一個人,神經還不正常,能走出羅布泊,那是虧得有我一路同行,他要真作天作地,又去那些兇險的地方,指不定死多少年了。」

  「那分開的時候,就沒留什麼聯繫方式嗎?」

  畢竟一路同行的交情。

  「留了,到了哈密之後,說是為了紀念這段旅程,拉我專門去照相館拍了張照,他沒手機沒電話,在照片背面給我寫了個QQ號碼,我沒加過,不過照片還在。」

  「那麻煩七爺幫忙找一下,我試著聯繫一下,他記了那麼多故事,未必全都給你講,也許關於鬼駝隊、皮影棺,還能問到點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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