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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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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壓低聲音:「但是啊,有個傳言隨之興起——有人說,這往來的駝隊裡,混了支鬼駝隊。」 柳七看了眼左近,都是黑洞洞的戈壁灘,這麼大晚上的說鬼,有點瘮。 「說是這鬼駝隊,一行九個人,只從玉門關進出。其它的商隊路上怕遇到土匪,都會和別的客商結隊,它從來不結,獨來獨往,出手闊綽,都是黃金玉石。入了關之後,也不花天酒地,買貨以外的時間,都待在房間裡……做完了生意,就不聲不響出關。」 柳七說:「這就叫鬼駝隊啊?人家可能都性格內向吧。」 神棍白了他一眼:「我沒講完呢。」 「這鬼駝隊的故事,流傳了幾百年之久,版本大差不差,漢唐的時候傳得最多,大概那時候河西這邊貿易興盛,後來明朝閉關鎖國,再後來經濟重心往東往南移,這裡就很少有人關注了。」 神棍很是唏噓:那時候首都都在長安呢,河西走廊可不得興盛嘛。 「有貨行老闆問他們打哪來,每次答得都不一樣,什麼大宛、烏孫、波斯……不過那時候資訊閉塞,你就算答是紐約來的,老闆也不知道是哪。當然這也不算怪,人家可能隱私意識比較強,不願意洩露個人資訊。」 「怪就怪在,次數一多,有些遠來的商隊就犯嘀咕了,說是只在玉門關和白龍堆這附近範圍見過他們,再往西的地方,從沒見他們出現過。於是就有傳言,那裡有個鬼門關的入口,駝隊就是從裡頭出來的。」 懂了,那時候的玉門關是絲綢之路的北線關口,白龍堆只不過是路途中的一處兇險地,連歇腳都不適合,一進這範圍就消失,確實容易引人遐想。 柳七問:「真是鬼啊?」 神棍說:「比鬼複雜,據說好事者觀察過,這駝隊,人人都有影子。」 「有一回天氣不好,白天遇到大風沙,一般這種情況下,應該駱駝跪倒,人在後頭躲著——有一隊出關的胡商,大概想趕路,頂風直奔,半路上遇到這九人駝隊了,發現只有駱駝趴了一地,沒有人。」 柳七咂嘴:「然後胡商把駱駝給牽走了?」 神棍點頭:「那些胡商就起了壞心,去牽駱駝,無意間發現,駱駝底下有衣角露出——胡商心說人在底下,不壓死也悶死了啊,哪知道伸手一摸……」 怎麼形容呢,衣服裡平平的,又硬,像穿了個硬紙板,抖抖索索翻過來一看,穿在衣服裡的,居然是牛皮刻的人! 如果是個假人也就算了,但據說那牛皮人被翻過來之後,眼眶裡的眼珠子,忽然滴溜溜轉了一下,眸光詭異,跟人的眼睛沒兩樣。 那隊胡商嚇得屁滾尿流,四散奔逃,大風沙中失散了,其中有個人暈頭轉向不辨東西,風沙過去之後,居然又轉回了原地。 他看到,那些駱駝背上都已經騎了人,吆喝著整裝待發,身上的衣服裝飾,儼然跟先前見過的那些牛皮人是一樣的。 那人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偷偷跟了上去。 很快就到了晚上。 起了很大的風沙,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那人跟著跟著,忽然毛骨悚然。 那一長串的九人駝隊,就在他眼面前,不見了。 柳七因為這最後一句話,竄起滿胳膊的雞皮疙瘩。 他催神棍:「然後呢?有什麼說法?」 「說法多了去了,說有個看不見的入口,通往遍地黃金玉石、但不產物料的古城——要麼那些駝隊,總得出來買東西呢?還有人說,那古城是漢武帝建的,他不是見過西王母嗎?預先知道了大漢會滅亡,所以趕緊把值錢的東西運出去,好留給後代子孫東山再起……」 神棍眉飛色舞:「怎麼樣,很有意思吧?中國古代的民間傳說,真是文學的寶藏,哎,你說,我將來出書,要不要給傳說故事專門寫一本?」 柳七沒吭聲。 他也覺得,沒准真有寶藏。 不過這寶藏,跟神棍口中的「文學」寶藏,不是一個意思。 昌東聽完了,不置可否:「這種傳說故事,聽著玩玩就好,七爺還真信啊?」 茶有點涼了,柳七朝手下招了招手,示意換一杯。 「原先也不信,這麼多年了,都快忘了,直到灰八出了事,忽然就想起來了——豁牙跟我說,那皮影棺打開之後,你翻了數過,也是九個?」 這事賴不掉,昌東默認。 柳七唏噓:「你看看,多有意思,原來十多年前我就跟這事攀扯上了,我要還當它只是個故事,是不是有點遲鈍啊?」 昌東說:「這麼費勁,又是扣人又是打電話把我們請過來,估計不是為了講故事——這樣,七爺,兩頭開天窗,你想幹什麼,直接把話撂上秤,我掂掂斤兩,能做的話,咱們就交朋友,不能做,就按規矩辦,擺酒、找人說和、或者劃場子,你看怎麼樣?」 肥唐在邊上聽得半懂不懂,但也知道到了關鍵時刻,一顆心咚咚跳,再看葉流西聽得入神,沒半點幫他清傷的意思——估計是指不上她了,他開了藥箱,撕了酒精棉片,自食其力。 柳七嘿嘿笑起來,他聲音本來就難聽,這一笑,真如刮鍋挫鋸驢叫喚,葉流西止不住皺眉頭。 「灰八的屍體要收,出來混,得講道義;真有硬貨,我也有份拿。」 昌東不動聲色:「那可沒人攔著七爺,哈羅公路往下走,我進出白龍堆的車轍印還在呢,七爺要是不清楚路線,我還能幫忙畫一張。」 柳七擺擺手:「我活了這歲數,腦子是清楚的,我這身子骨,不適合出去跌打了,而且……」 他話裡有話:「我覺得吧,不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見到皮影棺的。」 昌東說:「那要叫七爺失望了,說實在的,我們也是偶然撞見了皮影棺,它連同灰八的屍體一起消失,我們也覺得奇怪……」 柳七清了清嗓子,伸手進老棉襖裡掏,掏出一本冊子來。 昌東眸光一緊,旋即又松。 是他放在房間裡的手賬。 他話說得壓制而平靜:「七爺,這事不地道吧。」 柳七很抱歉:「對不住啊,習慣了,喜歡摸人家的底。不過也是給兩位上了一課,做事要小心,別給別人鑽空子的機會。」 葉流西冷冷插了句:「我的房間也被搜了?」 柳七再次伸手往棉襖裡掏:「葉小姐的東西,也挺有意思的。」 掏出來的,赫然就是那個獸首瑪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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