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西出玉門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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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著刻著,昌東的手指凍得僵直,這裡晚上的溫度持續降低,空調制暖不行,打到最大也無濟於事,他雙手籠到嘴邊哈了哈氣,又搓了搓,目光忽然落到垃圾桶裡那張色情小卡上。 ——這麼好看啊,不就是個做雞的嗎? 昌東俯身撿起那張卡片,頓了一會之後,拿出手機,照著上頭留下的號碼撥號。 接電話的人像是專業的客服,問:「先生想要什麼款的?偏瘦的還是豐滿型的?清純的還是性感的?我們可以先過濾一下,省得過去了你不滿意。」 昌東想了想:「偏瘦,清純……還是偏性感吧……」 他搞不清葉流西屬於什麼型,她像根懸起的擺針,時而偏左,時而偏右,但都是偽裝,遮不住身上的妖氣。 上來的小姐叫Sunny。 接到指派電話時,她正在酒店隔壁的棋牌室看姐妹摸牌,手包拎起了就跑。 進了電梯,掏出小鏡子抹口紅、抿唇、補粉,出電梯到昌東門口這段時間,襯衫的扣解了兩粒,露出粉紅色帶蕾絲的bra邊沿,又把小皮裙拽正。 最後撳了門鈴,擺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 門開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昌東說:「進來吧。」 Sunny往裡走,目光溜到客廳茶几,一排十幾樣鑿刀閃冷光,心裡咯噔一下,更慌了。 她見慣了大肚禿頂口臭的各色客人,遇到昌東這樣的,並不覺得是中了大彩,前輩們諄諄教誨:「那種年輕長得帥的,會缺女人嗎?你得多個心眼,越是這樣的越變態:帥的、看起來乾淨的、陰鬱的、叫了服務又不急色的、有點特殊興趣的……」 昌東條條都中了,而且,大晚上的,屋裡,他戴個黑色棒球帽,上半邊臉都埋在帽檐的陰影裡。 Sunny咽了口唾沫,前些天老闆組織她們看碟,韓國的一個電影,講專門有變態誘殺妓女,提醒她們要提高警惕——她看完了晚上做噩夢,這兩天難免有點疑神疑鬼。 她有點訥訥的:「要麼……我先去洗個澡?」 昌東在沙發上坐下,伸手拂去牛皮上鑿刻之後的皮屑:「過夜三百,陪聊呢?」 Sunny腦子轉得很快:「一樣價,不便宜,因為今晚來你這,接不到別的活了。」 昌東從錢包裡抽出三張一百,拿茶杯壓住:「我剛到這,想開個店,對地頭不熟,所以找個行內的聊聊,打聽一下。」 這樣啊,Sunny松了口氣,她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老闆,不是我說,想開我們這種店,你沒戲的,插不進腳了。」 昌東不動聲色:「你說說看。」 反正又不是商業機密,Sunny說起來滔滔不絕,兼毫無章法,想到哪說到哪。 ——這鎮上的這類業務,沒有散做的,基本上被兩家收攏,本地人拉不下臉做這個,小姐都從外地來,按地域,南北派,各自抱團,上頭有大老闆。 ——南北派原本有矛盾,後來又有一家想往裡插一杠子,促成了南北齊心,鬥走了外人之後,兩家開始分餅、劃勢力範圍。Sunny是南方人,就拿昌東住的酒店來說,這周是南派發廣告,到了下周,也就是明天,小卡廣告就得換一版了。 說著說著又訴苦。 「做這個多辛苦,你不知道,我們這行日夜顛倒,皮膚都不好,因為總要熬夜,帶妝,你看我這臉,我才22,一卸妝,臉色蠟黃,都說我30好幾……」 昌東嗯了一聲,他只聽不說,Sunny得一直講話,這陪聊也挺累的。 她絞盡腦汁,什麼沾邊的都拿出來講:「我們上下班,大多是半夜,走夜路回去挺危險的。去年的時候,有好幾個姐們被都被變態跟過,說那人長一張皮臉……」 昌東有點感興趣的樣子了:「皮臉?」 Sunny比劃給他看:「就是那種一張軟皮子蒙臉上,露眼睛鼻子,大晚上的,多嚇人啊,幸虧沒真出事……後來我們就多了車馬費,雇車接送,單程10塊錢……」 昌東問:「有一個叫葉流西的,你認不認識?」 Sunny茫然,她的姐妹們都有英文花名,什麼瑪麗,艾曼達,凱莉,沒聽說過葉流西——這名字聽起來像真名字,誰會拿真名字來做小姐呢,萬一消息傳回老家,多沒臉啊。 昌東提示她:「白天的時候,她會在街口賣瓜。」 Sunny一下子反應過來:「哦,她!我沒跟她說過話,她常跟北邊那些小姐在一起,應該是吃那邊飯的。」 是嗎? Sunny很聰明:「說了這麼多,原來你是想打聽她,明天在這裡派廣告的就是那邊的人了,你可以問問啊。」 她把事說破了,昌東反而不想究葉流西的底了。 只要她能帶他找到孔央的屍骨,她是賣瓜的,還是做小姐的,甚至是男是女……其實都無所謂。 昌東睡了個好覺,夢裡起了大風沙,沙流像金色的霧,從塔克拉瑪幹公路的柏油路面上翻滾而過,一叢叢的紅柳把黃沙固成了幾米高的墳。 夢裡沒有人,沒有變故,沒有聲音。 這樣的夢,於他就是好夢。 醒來時已是正午,昌東直接去找葉流西。 她剛忙完一輪,自己切瓜自己吃,低著頭才啃下一口,就看到有人影傾過來。 葉流西把手裡的瓜放下,順勢一抹嘴角,眼眉微掀:「買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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