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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衛來可不介意這個,只要能給到清楚的指引資訊,對方是虎鯊還是風乾的鯊魚嘴,都無所謂。

  接完電話,後續的行程也差不多明晰。

  他簡單跟岑今說了說:「虎鯊的人已經到公海了,他們說談判地點定在一條大的遠洋漁船上,船上的海盜都偽裝成了漁民。」

  岑今並不意外。

  這是海盜的一貫伎倆,通常以普通漁船的面目出現,盯准要劫的貨輪之後,再派出武裝快艇攻船劫持。

  業內把這個叫「子母船」。母船負責望風、掩護,必要的時候,還會發射肩扛式火箭筒襲擊貨輪,製造混亂助攻。

  「讓我們儘快趕往海岸,越荒僻的村子越好。到了之後,用衛星電話給他們發GPS經緯定位,會有人開著快艇來接我們。」

  衛來覺得有點不踏實:像場遊戲,玩家隱秘得像鐵面人,操控一切;而他們是透明人,一切資訊都是暴露的,包括行蹤。

  岑今笑他:「這種時候要什麼平等,說白了,那是綁匪。」

  「虎鯊可靠嗎?會不會對你不利?」

  「我跟他不熟,不會覺得他可靠。」

  衛來皺眉。

  他在地布上坐下來。

  岑今看他:「怎麼了?」

  「不怎麼喜歡船,談判在船上,大海中央,四面水一面天,萬一出什麼事,就是絕路。」

  他可以在叢林隱藏,在山地求生,在雪原活命,但是大海……

  海裡,手把不住命,都隨波逐流。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保護不了你——那時候我肯定已經死了,你落到海盜手裡,怎麼辦?」

  岑今看了他一眼:「作為保鏢,你在客戶面前說這麼沮喪的話合適嗎?單憑你這話,我要是去跟沙特人講,絕對扣你1000歐。」

  衛來盯著她看。

  為你擔心聽不出來嗎?

  他真是瘋了才會洗椰棗請她吃。

  吃沙吧你。

  他沉著臉起身,當她不存在,給車子清沙,重整裝備,敲平並封住車窗上碎玻璃的硬茬,試車。

  擦擋風玻璃的時候,岑今過來,止不住笑,說:「哎。」

  「岑小姐,讓一讓,你擋著我幹活了。」

  岑今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全,我個人對虎鯊來說,幾乎沒有價值。」

  衛來冷笑:誰擔心了?

  他繼續擦車。

  「第一,海盜的目的是錢。油輪在他們手裡是燙手山芋:不能開出海,貨物沒法銷贓,還得養活船上的人質。多一天,就多耗一天給養的錢。所以,他們急於出手,對我寄予的希望,甚至超過沙特人。」

  衛來抖開手裡的抹布,用力甩了甩,全是沙。

  「第二,海盜做的也是『生意』。劫持過往船隻是他們目下的謀生之道,想做生意,就要講規矩,如果連談判代表都動,以後劫了船,沒人會跟他們談判——所以,即便虎鯊有一次談判不順,暴怒之下,他槍殺的也只是人質,而不是談判代表。」

  關他什麼事,他是保鏢,不是談判代表,也不是人質,他現在只想把車窗擦乾淨。

  「第三,我曾經救過虎鯊的命,這是事實,也是我的保障。不管虎鯊可靠不可靠,他都會給我面子。」

  衛來用力打開引擎蓋,探身進去看。還好,進了一些沙,但總體影響不大。

  「第四,扣錢的事,說著玩的。」

  衛來砰的一聲關上蓋門。

  他笑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壞了幾塊玻璃和冷風機,車子基本沒問題。我想了一下,你要是嫌熱的話,我們晚上趕路——沙漠晚上降溫快,應該挺涼爽。我們原地多歇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再出發。還有,水帶得足夠,你可以節儉地洗個澡,畢竟身上都是沙子,不太舒服。」

  岑今從車上下來,看了他好大一會兒。

  「一說不扣錢,態度變化這麼大,真不覺得臉紅?」

  衛來茫然:「什麼?」

  「剛剛一直沉著臉,都不想跟我說話。」

  說這個啊,衛來笑起來,他抬頭看向車尾處,直直的一根車載天線,孤零零地斜著。

  他說:「剛剛確實心情不大好,但你不要多心,不是因為你。」邊說邊雙手搭住岑今肩膀,把她身子掰轉向後,「看。」

  「看什麼?」

  衛來感喟:「小蜜蜂被刮走了。」

  「可哥樹特意為我買的,很珍貴的臨別禮物。你知道的,我跟他很久沒見了,這是他第一次送我東西,我很看重。」

  岑今看著那根天線。

  他要是不說,她都不知道後面還改裝了天線,什麼小蜜蜂,她更是見都沒見過。

  她善解人意地笑:「你特別珍惜?」

  「嗯。」

  「你習慣把自己珍惜的東西掛在車外頭的天線上?」

  衛來咳嗽了一下:「確實有欠考慮……」

  岑今說:「你節哀順變吧,我去洗澡了。」

  衛來很利索地支起帳篷,供她洗澡。

  也許是因為沙霧不散,天暗得有點早。他把地布鋪在帳篷門口,躺在上頭歇息,加守門。

  這場景,他從前幻想過,覺得守著個漂亮姑娘洗澡,很浪漫,然後會發生更浪漫的事——然而真正發生,他只覺得自己像個在澡堂看門的。

  帳篷裡有輕微的水聲。

  衛來問:「裡頭暗嗎,看得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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