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三線輪回 | 上頁 下頁 |
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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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颯正莫名其妙,正拿發卷卷頭髮的易雲巧在邊上說了句:「丁小蝴蝶不一直就這樣嗎,腦子不正常,妖裡妖氣的。」 外頭嘈雜聲一片,載人的車陸續出發,只余輜重車慢慢倒車,發出沉悶的引擎聲。 丁玉蝶鑽進帳篷,扔了一拎袋的煮雞蛋和硬面包進來:「喏,我夠意思了啊,吃的都給你備了,帳篷也給你留了,你有手機有錢,自己聯繫車回去吧。」 宗杭氣得咬牙:「讓我繼續跟著怎麼了?我能幫忙的。」 丁玉蝶歎氣:「拉倒吧,別當自己是什麼奇兵了,太歲早知道你來了,再說了,我整天掩護你,煩都煩死了,盤嶺叔腦子夠用,水鬼人手夠用,不需要你這個地秧子出身的上下蹦躂。大家現在忙正事呢,你真想追颯颯,等我們忙完了再聯繫。」 宗杭瞪著眼,看那架勢,像是想過來揪他衣領,丁玉蝶臉一沉:「別搞事啊,信不信我現在喊一聲,盤嶺叔和颯颯都知道你在,到時候還得分出人手來押著你回家——幫不上忙就算了,添什麼亂!」 說完,簾子一甩,出去了。 外頭已經差不多了,輜重車也裝完了,正最後扣上攔板,有輛越野車繞了個彎過來,拼命朝他摁喇叭,車上人探出頭來:「丁玉蝶,走啦!」 丁玉蝶向外攆他們:「你們先走,我這趟坐大車,換換口味。」 他目送著閒雜人等都走了,車下清空了,又掏出手機來自拍了幾張,才進了主駕駛室。 司機早等得不耐煩了,剛發動車子,丁玉蝶忽然摸口袋:「哎等會等會,我好像忘東西了。」 司機趕緊刹住:「什麼東西啊?」 丁玉蝶磨磨蹭蹭,從外口袋摸到內口袋,上衣口袋摸到褲子口袋,終於咧嘴一笑,從最後一個兜裡摸出把鑰匙來:「家門鑰匙,找到了,找到了。」 大面積雨雪的關係,車子開得很慢,天卻暗得很快,易雲巧一直在打瞌睡,車載對講機裡時不時傳來對話聲,無非是講路況、天氣、提醒後車繞過泥坑。 還有一次,好像是丁盤嶺在說話,問丁磧到哪了,有人回說,已經把位置發給他了,他應該會比大家晚,不過最晚也晚不過明天。 易颯腦袋抵在車窗上看道道雨痕滑落,手裡握住手機,想問宗杭到家沒有,又怕那樣會顯得自己過於「熱心」了,猶豫再三,昏昏沉沉,也睡過去了。 做了個夢。 夢見宗杭的家,是幢兩層的小別墅,院子裡真的有棵雞蛋花樹,枝繁葉茂,幾乎跟別墅同高,傘冠延伸開很廣,滿樹都是白裡帶蕊黃色的花。 宗杭盤腿坐在樹下,那麼大個人了,居然在玩釣魚機,一會釣起一條魚,一會又釣起一條。 她不敢靠近,怕被發現,於是藏在一叢厚密的枝葉後頭偷看。 看著看著,宗杭忽然抬頭,奇怪地朝空氣裡嗅嗅、再嗅嗅,嘟嚷說:「好臭啊。」 一邊嘟嚷,一邊起身來找味道的來源。 臭嗎?易颯低頭去聞自己的手臂,看到原本白皙圓潤的手臂如柴,老皮一疊壓著一疊。 宗杭走近了,拿手去撥樹枝,她如遭雷噬,撼動著枝葉拼命打他,大吼:「走開!你走開!」 …… 易颯在絕望的歇斯底里中醒過來。 天已經全黑了,車子慢得像寸移步挪,手機落在腳下,易颯也沒力氣去撿,只是疲憊地想著,自己在夢裡也好壞好凶啊,為了掩飾不堪的外表,居然會去打宗杭。 有人說,夢是人最真實意圖的反映,所以她就是這麼想的吧:寧可遠離、潛藏,也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垮塌。 對講機裡傳來滋滋的電流音,不知道是誰在通知:「大家注意了,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剛收到電話,漂移地窟已經開了,已經開了……」 開了?易颯一愣。 還以為要等不少日子呢,居然這麼快就開了,丁玉蝶莫名興奮,一個勁地催司機快開:地面上忽然出現一個深達千米的洞,到底會是個怎麼景象,光憑想像,還真想像不來。 饒是緊趕慢趕,最後這段路還是用了接近兩個小時,車子繞過一處山體之後,眼前不遠處出現了一片微弱的螢光,那是夜光粉和營地的光亮交錯在一起所致。 車子在營地邊緣處陸續停下,所有人都第一時間下車,丁盤嶺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頭,邊走邊問丁長盛:「有催過丁磧嗎?他什麼時候能到?」 丁長盛不知道丁磧怎麼就忽然這麼重要了:「催過兩次了,他說儘快,但最早也得半夜。」 丁盤嶺眉頭緊鎖:這次開地窟的機會多半要浪費了,丁磧到不了,那就意味著派他採買的東西拿不到,沒這些裝備,心裡實在沒底…… 正想著,心裡一凜,驟然止步,吼了句:「別動!別說話。」 這趟帶來的都是可以稱得上「中上」的好手,反應都不慢,只一兩秒的時間,全停了下來,瞬間屏息靜氣,沒發出任何雜聲。 在高原上住了這幾天,大家於夜間的環境都很熟悉了。 無非就是風,大小風聲,或狂暴或尖利,風裡有時夾雜類似狼嗷,但這畜生其實怕人,從不試圖接近營地,連爪印或者糞便都未曾留下過。 但今天沒什麼風,雪還在下,是很細小的那種雪粒子,打在錯落搭起的帳篷上,發出密實的沙沙聲響。 易颯的心砰砰跳起來。 這營地……好像沒人。 沒錯,是沒人,雖然有帳篷、有燈光,但沒人聲,這麼多輛車,轟隆隆由遠駛近,也沒人迎出來。 丁盤嶺低聲問了句:「上次跟這邊聯繫,是多久之前?」 有人回答:「也就不到兩個小時。」 丁盤嶺沉吟了一下:「都拿上傢伙,安排四個人,站營地四個角放哨,其他人,兩兩一組,分別進帳篷查看。」 這邊的營地大概立了十幾頂帳篷,一半以上都是大帳,有的亮燈,有的黑著。 易颯一手握烏鬼匕首,一手打手電,進了一頂沒燈的大帳——這頂帳篷應該是做簡易食堂用的,塑膠的桌凳都已經擺開了,石頭搭的灶也已經立了起來。 易雲巧跟在後頭,也拿手電四下逡巡,語氣有點慌:「不對啊,真出了事,至少給留個屍體吧,人都哪去了?下地窟了?」 易颯搖頭:「不可能,大部隊沒到,這些人不會先下的。」 她走到灶邊細看。 灶下的火還沒全熄,灰堆里間著火星,鍋裡有殘油,裡頭只有蔥薑蒜,都已經炸焦了,邊上還有一盤切好的肉絲。 易颯迅速在鍋灶旁掃了一眼。 湯勺、漏勺、碗筷什麼的都還在,唯獨鍋鏟不見了。 中餐的炒法,一般是熱油、蔥薑爆鍋,蔥薑都已經在鍋裡了,下一步就是往鍋裡倒肉——也就是說,這人是在剛爆完鍋、還沒來得及倒肉、手裡還握著鍋鏟的時候遇襲的? 易颯把手電光打向地面,原本是想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現場痕跡,還蹲下身子,不甘心地伸手摸了摸…… 一摸之下,突然毛骨悚然,觸電般將手縮了回來。 好像摸到了一簇短硬的……頭髮。 易颯屏住呼吸,把手電筒打近那一處。 是有頭髮,大概十來根,露出地面只一兩毫米左右:光線這麼弱,地上又本就粗糙,如果不伸手去摸,大概永遠也發現不了。 她咽了口唾沫,用烏鬼匕首的鋸齒一面,慢慢在那周圍刮蹭。 易雲巧也發現她的不對了,好奇地說了句:「颯颯,你刮什麼呢……」 話沒說完。 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臉側的一律頭髮,逆著地心引力,慢慢往上……翹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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