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三線輪回 | 上頁 下頁
一七八


  入手處黏黏熱熱,顯然是沾了血,易颯頭皮亂跳,聲音都變調了,問宗杭:「傷哪了?」

  一切都太突然太混亂了,宗杭自己都不清楚,想抬頭時,半空撲簌簌落下無數事物,又是小米又是掛麵,打了人一頭一臉。

  宗杭低頭去躲,自覺呼吸順暢、身體沒有哪個部位受了重創:「應該沒大事。」

  對話間,易颯已經看清楚了:他背上和胳膊上都被抓了一記,好在抓痕都不深,就是血流了不少,又看身前,確定沒傷,這才長舒一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傷勢沒大礙,遲點包紮應該沒問題。

  往上看,那些蛟龍沒再繼續攻擊,動作也漸漸放緩,宗杭倒是盡忠職守,忍著痛端起相機,呲牙咧嘴拍了兩張。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這些蛟龍身體青黑,面目呆板,材質跟四面的石壁如出一轍——它們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會之後,慢慢回縮,都縮進了石壁裡。

  息壤?

  宗杭想起一路過來時,走廊廊頂那些奇形怪狀的「頭」,不覺有些後怕:一個個的,怕是都能破壁而出,他居然會以為那只是照明的「燈」。

  易颯緩了會,才指向丁玉蝶:「得跟在他後面,他走過的範圍是被允許的,才是我們的安全範圍,一旦越過他自說自話,就會有麻煩,觸動這裡的……安保。」

  這蛟龍,上來就要撕爛一切侵入異物,應該屬於安保措施。

  宗杭抬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這裡怎麼這麼嚴啊,老爺廟那次,我們在息巢裡跑來跑去的,都爬到巢脾上了,也沒見……怎麼著啊。」

  易颯沉吟了一下:「不一定,那裡可能原先也同樣嚴格,只是薑駿進去之後,就把祖牌嵌進了輪回鐘,相當於結束了金湯穴的全面戒備狀態,進入了運行階段。」

  所以,丁玉蝶在這兒,就是兩人的安全線和護身符,但丁玉蝶說什麼都不會往高臺上走的,畢竟「鎖金湯」並不複雜,就是存放點東西而已,而且,就目前看來,這「鎖金湯」,已經接近尾聲了……

  果然,鞠完躬後,丁玉蝶只略站了會,就繞著祭壇向另一個方向走——沒有原路返回,看來進和出的門不是同一個。

  易颯伸手「牽」住丁玉蝶,儘量阻礙他步速,希望能拖一秒是一秒,爭取還能發現些關鍵的,宗杭也猜到了去留不由己,生怕膠捲用不完,鉚足了勁邊走邊拍,拍完臺階上的神話繪畫,又拍周圍的石壁。

  拍著拍著,忽然發現了什麼:「易颯,這石壁上,好像都是蛟龍,沒別的。」

  易颯循向看去。

  還真的,沒有魚、水猴子、龜黿,全是蛟龍,密密麻麻,佈滿了圓弧狀的石壁,更奇怪的是,仔細看,這些蛟龍似乎都是雙頭的——該長頭的地方是個頭,該長尾巴的地方,還是個頭。

  宗杭吃了這玩意兒的虧,難免反感:「哪有蛟龍長這麼畸形的,兩個頭,該往哪頭去啊,還有,身子那麼長,跟觸手似的,又纏又裹,想想都噁心。」

  觸手?

  易颯心裡一動:老爺廟的息壤,也是觸手樣在湖底伸展舒卷,大家之前猜測,那些觸手會「撈取」順水而來、盛放在息壤裡的「受精卵」,帶入息巢,和存放著的那些屍體嫁接。

  如果這些蛟龍的作用也一樣呢?它們的身體可以無限抽長,所以不存在「兩個頭,該往哪頭去」的問題:一個頭在水底尋覓,吸取,然後通過長長的輸送管一樣的身體,送到另一個頭這,輸出。

  問題又回到了起點:「受精卵」有了,屍體呢?

  宗杭也在納悶這個:「這兒只是個祭壇,沒屍體,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會不會屍體存放在別的地方,還沒送來?」

  存放在別的地方……

  黃河,還有什麼地方能存東西呢?水鬼受訓的時候,關於黃河,丁海金是怎麼說來著?

  ——一碗水,半碗沙,下游河段的很多地方,幾乎成了地上河,水面比沿岸的城市屋頂還要高,只能不斷地加高堤壩,再加高,一旦堤壩決口,那就是水災、改道、大片大片受災的黃泛區……

  ——在黃河裡,甭想打撈寶貝,灘陡浪急的地方,好東西一下去,轉臉就被沖到十幾裡開外了,就算沒急浪,你也架不住它積淤,你想探黃河有多深,連下幾十米,還在淤泥裡鑽呢……

  易颯腦子裡一激:「屍體應該被息壤包裹著,以一個一個『息棺』的形式,沉在淤泥裡,散落在無數地方。而這兒是個流水線,它的規模,其實不比老爺廟那小!」

  簡單來說,就像不同的倉儲觀念一樣。

  如果把屍體和受精卵的關係比作手機和晶片,老爺廟那兒的操作是:築就巨大的倉庫,立起一排排的貨架,手機規規整整陳放在列,等待著晶片的到來。

  壺口這裡,換了一種形式,「精簡」了倉儲費用:這個祭壇,就是巨大的操作車間,當它啟動起來的時候,手機和晶片,同時往這裡湧來。

  這一節想明白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易颯給宗杭解釋:「地上的這些凹槽,就是『息棺』的進入通道,那些蛟龍,像車間裡的裝配手,息棺進來的時候,裝配手會從四壁探伸出來,一對一地進行嫁接組裝。」

  「一輪組裝完畢,又進入下一輪,所以雖然它看起來規模比老爺廟那兒小得多,但其實產能……幾乎是一樣的。」

  正說著,手上忽然一緊。

  是丁玉蝶掙扎著想往外走,雖然被迫原地踏步,但步速越來越快。

  這反應有些不對勁,易颯忽然想到了什麼:「我們下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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