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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真是,自己在這船裡都快築巢了,都不知道石壁後頭另有玄虛,尤其是還有什麼息壤,跟聽上古神話似的。

  為了保險起見,宗杭生火的時候,丁玉蝶各個房間轉悠了一遍,撿了幾支鬼子的長步槍,其實一支都不能打,失效的失效,卡殼的卡殼,但他還是給宗杭掛了一支,自己裝備了雙槍,用他的話說:薑駿又不知道這槍不能打,能把人嚇住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現在回想起來,丁玉蝶還是止不住得意洋洋:「你沒看到姜駿那樣兒,被唬得一動不動的,多虧了這幾支槍,不然還救不回你呢……」

  易颯打斷他:「他追了嗎?」

  「沒啊,跟了幾步,沒敢追近,眼神很不甘心,看著我們進通道的。」

  易颯歎氣,伸手摁住空得難受的肚子:「你是不是傻啊,他根本不需要追,你沒吃沒喝的,還能撐多久?我估計之前是因為你在眼前,他想順便了結了你,後來找不到,也就算了,反正再過一兩天,就可以直接進來收屍了,這船塚跟個甕似的,我們鑽進來,那就是老鱉爬進了甕裡。」

  丁玉蝶不笑了。

  頓了頓忽然暴躁:「這到底什麼鬼地方啊,怎麼出去啊?這薑駿到底是幹什麼的?整得跟個管事的似的,他上躥下跳的,怎麼就不餓呢?」

  易颯說:「你消消氣,體力留著,好逃出去。」

  丁玉蝶沒好氣:「怎麼逃?你知道出口在哪?」

  易颯回答:「我可能……快知道了。」

  §第三卷 息巢·輪回渡口 第五章

  雖然話裡有個「可能」,但丁玉蝶還是眼睛都亮了:「怎麼說?」

  實在找不著紙筆,易颯拆了一支步槍上的刺刀,在地上劃了兩道平行的刻痕,把那一塊劃分成上、中、下三個部分。

  然後拿了粒金花生,放在最下面那一塊:「我們在這裡。」

  又拿了一粒,擺在中間那一塊:「這是鄱陽湖。」

  最後指最上面那一塊,劃了個從下往上的方向箭頭:「我們最終要去這兒,沒錯吧?」

  丁玉蝶說:「沒錯啊,是人都知道啊。」

  易颯豎起手指,指向頭頂:「所以,我們要往上頭去。」

  丁玉蝶洩氣:「開什麼玩笑,上頭是洞頂。」

  易颯糾正他:「是洞頂,也是息壤。」

  她重新劃圖,這次是個簡筆的穹洞,中間一道分隔號,把穹洞一分為二,分隔號上斜倚了個梭子。

  丁玉蝶沒看懂,宗杭給他解釋:「你就把它當成兩室房,左邊這個是船塚,這個梭子形是神戶丸號,右邊是剛剛我們去救易颯的那個……太平間。」

  這就比較形象了,就是忽然又想起那個所謂的「太平間」,丁玉蝶有點瘮得慌。

  易颯問丁玉蝶:「你已經知道什麼是息壤了對吧?」

  丁玉蝶點頭。

  很好,節省口舌了,易颯儘量言簡意賅:「息壤可以無限生長,給人感覺,它是一種自帶『生命力』的物質。我推測,息壤按照年紀,分三種,幼年、壯年、老年。」

  不就是土疙瘩塊嗎?還分年紀?丁玉蝶想表示不屑,念頭一轉,又接受了:動植物有年紀,東西嶄新和老舊,也是年紀,那息壤有年紀,也不是很難理解。

  易颯指圖上的穹洞頂:「這裡是幼年息壤,就跟年輕人一樣,不定性,好動,鄱陽湖上流傳的大掃帚一樣的白色水怪,就是它,大概是因為初長成,要保持活性,經常舒展,而且息壤要和水對抗相生——所以它頻繁地與水接觸,是這個地下穹洞的『門戶』、『蓋子』。」

  又在右半側的穹洞裡劃了幾根下垂的線,代表一扇扇的巢脾:「那個太平間,應該是這個穹洞最重要的中心部分,像蜂窩巢一樣,那麼多巢房,密密麻麻,每一扇都像巢脾,也是息壤組成的,壯年息壤——性子已經定了,比較可靠,用來擔負重任。」

  「幼年息壤的生命力在於生長、舒展、外放,而壯年在於內收,它之所以能拿來保存屍體,還保存得那麼好,也許就是因為把那股生長的力用來防腐、維持屍體狀態了。」

  丁玉蝶聽得愣愣的:「那老年呢?」

  「老年息壤,漸漸沒了活性,可能用來修補這個穹洞,幹些瑣碎的事,再老得厲害,也許就死了。」

  「幼年、壯年、老年息壤,一直做著輪班更替,幼年息壤長成之後,可以替換活性下降的壯年息壤,被替換下來的壯年息壤又接任老年息壤的位置,而死去的老年息壤成了最普通的土、沙,被幼年息壤定期清掃出去。」

  頗像人類社會,永遠有新生,以新易老,代代更替。

  宗杭越聽越是振奮,忽然想到什麼,看向丁玉蝶,激動得說話都有點打磕絆:「你不是說,專家在鄱陽湖拍過紅外航空照,發現這湖底有一條巨大的沙壩嗎?長江不是黃河,黃河是一碗水半碗沙,長江含沙量沒那麼高,這沙壩,會不會就是……」

  老年息壤死後被清掃出去的、日積月累堆積起來的墳塚?

  也許吧,丁玉蝶腦子幾乎木了:「但是,帶出去就帶出去唄,化成湖底的淤泥好了,為什麼還堆成沙壩?不是存心引人關注嗎?」

  這問題易颯倒沒想過,但是人在思路順暢的時候,突破起來往往特別快。

  她心念一動:「它在清理湖底的『密碼盤』,保證盤面上沒障礙、沒大的積淤!這麼多年來,鄱陽湖因為地勢原因、狹管效應,沉了那麼多船,用當地人的老話說,上千條船,都能把湖底給填平了,如果湖裡頭船堆著船,還怎麼輸密碼?還怎麼給金湯開門?所以,它一方面清障,一方面把帶出來的老年息壤給掃開。」

  那條湖底沙壩,足有兩三公里長,還真像是被巨大的掃帚掃開的。

  密碼盤又是什麼?可能又是她想當然的比喻或者指代吧,丁玉蝶覺得自己在囫圇吞肉,半生不熟,半懂不懂:「幼年息壤清理密碼盤……那這麼說,那些沉船事故,不是息壤作怪?」

  應該不是。

  易颯記得丁玉蝶提過,鄱陽湖的沉船,多發生在九十年代之前,九十年代之後,國內外科考隊專門研究過老爺廟水域,發現了狹管效應和亂流渦流對行船的影響,專門成立了氣象觀測站,對過往船隻進行提醒、預警,那之後,沉船的事幾乎沒再發生了。

  所以,歷史上的那些沉船,是真的遭遇了自然災害、而非被息壤卷下去的。

  但息壤之所以經常伴隨沉船出現……

  易颯心裡一動:會不會是因為大船或者數量較多的船隻遭遇風浪沉沒時,對湖底造成紊亂的推力,如同有人在輸入密碼,卻頻頻出錯,作為門戶的息壤受到擾動,當然會精神緊張,出來查看,然後清障……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她直奔主題,點出自己的想法:「我們去息巢那頭,從巢脾爬到頂,火燒息壤,燒出個空間,把自己『燒』進去,或許能借助幼年息壤往外推湧的力量,一直往上,回到湖底。」

  這話說完,房間裡立馬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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