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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她的意思是,都是息壤,但組成石壁的這些,經過了很多年頭,上了年紀,所以活性很差,頂上的那些,正當盛年,所以修復速度快。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那上頭的光……」

  易颯點頭:「未經使用的嶄新息壤,可能就是帶光的,老化或者使用之後,就不發光了。剛剛你提醒我小心,我們看到泛亮的光從石壁上下來,那亮度,比周圍還高出一些,可能是它移動或者活動的時候,亮度會提高……」

  亮度?

  宗杭脫口說了句:「那我們在湖底,也看到了白光啊。」

  他一顆心跳得厲害。

  一定是這樣的,湖底的白光,巨大,扭卷、翻滾,攪起漩渦水流,也許就是正在劇烈活動的息壤呢,他拿匕首去切,切了個空,拿手去拽,只拽到一些細沙……

  還有這些會自爆的蛤蜊,蛤蜊是含沙的,但如果它們吞進身體裡的沙,是息壤呢?受到刺激時,息壤快速生長,體積瞬間暴漲,薄脆的兩片貝殼哪敵得過這種快速生長的力量?

  自爆,也就理所當然了。

  §第二卷 長江·金湯譜 第三十二章

  想明白是息壤,也沒能帶來什麼興奮和成就感,反而更加一籌莫展。

  這應該不是天然封閉的山洞,而是人被關進來之後,息壤嚴絲合縫地和洞口長成了一體:好不容易炸開的那個洞被「幼年息壤」給封上了,硬度比之前更高,想再炸估計困難了,而且——

  易颯看著滿地碎蛤歎氣:「所以說,做人不能太絕,絕了人家的路,也就絕了自己的,剛下手太狠了,不然還能再試一次……」

  現在蛤群這七零八落的,想再造一枚小「蛤彈」都無從下手。

  越想越是喪氣,易颯往地上一癱,一躺,又一蜷。

  沒時間概念,不知道在這洞裡已經過了多久了,但身上的衣服都幹了,至少有個一日夜吧,又累,又渴,關鍵還餓。

  宗杭給她打氣:「易颯,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再想想辦法。」

  易颯懶得嗆他,還是保持體力吧,沒水沒飯的時候,別動、別吭聲、睡覺養精神,可以支撐得更久——千年王八萬年龜,王八烏龜為什麼能長壽?說明運動健體,不動延年。

  宗杭在她邊上坐了會,拍拍屁股起來:「我找找去。」

  易颯閉著眼睛,懶得搭理他,誰知聽動靜,他腳步聲只在身周悉悉索索,走幾步回來,走幾步又回來。

  睜眼一看,宗杭在撿附近殘存的蛤蜊,幹嘛?不死心,還想做「蛤彈」?

  看了會,心裡忽然一動。

  他小心翼翼,兩手各拈起一個,走遠了擱下,又回來再拈,循環往復,直到把她周圍那些漏網的都清走了,才拍拍手走了。

  這是怕她一直躺著不動,有蛤蜊會挪過來咬她吧?

  易颯閉上眼睛,心裡有點暖。

  小屁孩兒。

  她向來不怎麼看得上宗杭,倒不是他年紀多小,而是慣有的一種鄙視鏈:她這種從小就嘗過艱難,然後一路磕磕絆絆,靠腦子和本事開路混得風生水起的,大多都瞧不上得父母庇護含金湯勺長大的,覺得這樣的人也就是運氣好,真遇上什麼事,死八百回都不夠,純屬累贅。

  因為瞧不上,所以從不接觸,再說了,她的圈子,也不大可能跟這種人有交集。

  宗杭純屬意外,以為擦肩而過江湖不見,他偏又一臉狼狽地出現了,幾次三番跟她掛扯,這架勢,短期內是攆不走了。

  但接觸下來,新鮮,也意外,還蠻顛覆她之前的看法的……

  腳步聲啪啪的,宗杭拖鞋在湖裡卷沒了,一直光腳板走路。

  這是又回來了,還興奮地叫她:「易颯。」

  易颯掀開眼皮看他。

  他在她面前蹲下來,眼睛裡帶興奮的光:「我剛走到蛤窩那裡,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說那些蛤,成千上萬的,是從哪來的呢?泥灘子裡的泥那麼軟,比石壁好挖多了,我要是能把那泥都挖開,會不會找到出口啊?」

  易颯說:「能啊,你要是能一直挖,還能挖到地球對面去。」

  宗杭一點也不受打擊:「那我去試試看,你累了就先歇著,有發現我叫你。」

  說完,興沖沖地走了。

  易颯躺在地上。

  地面也是岩質,和石壁相差無幾,那個大泥灘子,確實是有點不一樣,也真說不定有出路——但平心而論,這個就像冰山一角,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可能只有整個體積的十分之一不到,泥灘子露在地面的部分就有一個小房間那麼大了,底下得有多大?沒有工具,沒有食物,沒有水,光靠一雙手去捧,能捧出多少泥來?

  她重又閉上眼睛,想休息會。

  但睡不著,過了會爬起來,往溶洞裡走。

  宗杭這傻透氣的,還真在挖。

  已經挖了有半人深了,純靠手,黑色的淤泥都翻堆在邊上,裡頭還夾雜著一些偷懶沒出窩的蛤,至於他自己,兩條腿成了名副其實的「泥腿子」,累了就拿手往額頭上抹一下,一張臉也抹得黑一塊白一塊的。

  易颯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手好了嗎?就在這挖?」

  宗杭說:「沒全好……但是泡過那麼多水,比先前好多了,能使上勁。」

  易颯在邊上看了會,這泥灘子越往下挖越濕,宗杭像是站在了泥漿裡。

  再幹了會,他有些頭暈目眩,想上來休息,易颯伸手拉他,他看了看手上的泥漿,搖了搖頭,自己爬上來了。

  上來之後,好像有點洩氣,坐在地上抱著膝蓋,一動不動的。

  估計自己也覺得挖通蛤窩這事沒指望了,水滴石穿不是不可能,但那得有足夠的時間從旁加持——萬一這蛤窩深廣有千百米之多呢,靠這雙半殘的手,什麼時候才能挖完?

  易颯在他身邊坐下:「沒關係的。」

  「其實有時候,事情跟你想的是反著來的,人人都以為是出口的,反而不是;都覺得不是的,說不定能突破。」

  宗杭轉頭看她:「從哪突破呢?」

  易颯聳聳肩:「不知道。反正吧,天要亡我,就讓它亡吧,如果它不亡我,總會給提示的……」

  說到這兒,抬起右手,拇指和中指食指互搓,像是搓出個火花:「就像這樣,腦子裡劈啪一下。」

  宗杭頭一次覺得,易颯其實有點消極,挺聽天由命的感覺。

  易颯低頭解鞋帶,她習慣穿鞋下水,鞋不易幹,穿著挺捂的。

  腳晾出來,果然有點發白,還有點發皺,易颯拿手按摩了一回,又捶了捶腿。

  宗杭的目光落在她腳踝上:「易颯,怎麼會刺這種紋身呢,一步一個『去死』,多不吉利。」

  換了他,會紋個富貴吉祥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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