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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湄公河·水鬼 第二十八章 易颯撥了井袖的手機。 井袖的手機倒是跟工作掛鉤,彩鈴是段按摩服務的中英文介紹,而且中文在先。 看來即便身在海外,還是接待中國客人居多。 井袖接起來:「hello?」 易颯說:「井小姐嗎,有個朋友向我推薦你,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想約個上門服務的全身按摩。」 井袖很爽快:「只要是在城區二星以上的酒店,都沒問題,什麼時間?」 易颯走出門外,看了看太陽:已經午後了,如果她抓緊時間,馬不停蹄,晚上應該可以趕到暹粒。 「能約今天晚上嗎?」 井袖說:「你稍等一下。」 聽筒裡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響,井袖似在斟酌:「……我下午安排了一個,六點還有一個,晚上的話,八點之後應該可以。」 這時間很寬裕了,易颯嗯了一聲:「那我晚點發你地址。」 掛了電話,易颯思忖著這一趟走,要做些什麼準備。 門口恰有條小舢板經過,船尾帶出的水道金光泛亮。 撐船的人跟她打招呼:「伊薩,你把陳博士家當自己家啦?」 是麻九,平日裡撐船捕魚過活,暗地裡接洽偷渡,當年烏鬼能一路輾轉過來,有他的功勞。 他一貫尊稱陳禿為「陳博士」,因為陳禿開的是診所,開診所的人應該叫doctor,叫成「博士」,顯得更有范兒。 易颯朝他招手,候他靠近之後,錢包裡抽了兩張十美刀遞過去,又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烏鬼:「幫我把它送去香姐那。」 麻九誇張地笑:「哇,伊薩,你發財啦,這麼點路,給這麼多!」 易颯也笑:「你想得美,這是訂金。」 她壓低聲音:「我要出趟遠門,可能會回國,你等我電話,萬一有需要……」 她眨了下眼睛:「也送它回去探個親唄。」 麻九恍然:「懂了……」 他瞥了眼烏鬼:「遊子想念祖國,是該常回家看看。」 井袖拎著大包,走到街口招突突車。 本來今兒只剩下兩個活了,臨時又加了一個,當時是一口答應了,事後有點後悔——不該排這麼密的,客人經常會出么蛾子,萬一前頭的搞出點狀況,後頭的時間就沒法按時接上了。 有輛突突車在她面前停下,井袖都已經上去了,忽然瞥到街口剛拐過來的那輛,又忙不迭下來,然後攆那司機:「你走吧,不坐了。」 司機不樂意:「哎,你……」 井袖指過來的那輛:「那是我朋友……」 說著還朝那頭招手:「哎,阿帕!阿帕!」 好像真是朋友,照顧朋友的生意,天經地義,司機沒辦法,嘟嘟嚷嚷地開走了。 這一頭,阿帕不情不願地過來:「幹嘛啊。」 井袖把大包扔進車裡,抓著車杠上了車:「小兔崽子,我照顧你生意,你還這麼大爺!」 井袖是在宗杭失蹤之後,才跟阿帕熟起來的。 因為兩人都是案件關鍵人物,一個是最後見到宗杭的,一個在宗杭失蹤之前,跟他喝了一晚上的酒——成為警局的座上客,一再接受盤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之後,阿帕就辭了職,說是要自己找門路,一定要打聽到小少爺的消息,井袖勸他不該放棄穩定的工作,他就跟井袖跳腳。 跳著跳著還哭了:「我有什麼辦法?我把小少爺帶出去的,一次被打個半死,一次找不到了,我還幹得下去嗎?」 聽得井袖怪難受的:阿帕其實比龍宋還難做,年紀又小,一根筋。 所以她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阿帕,比如優先坐他的車,有時候路上看到,即便不需要坐車,也會坐上一段。 她不知道阿帕其實挺反感她這樣的,因為那些一道開突突車的人,總會揣著下流念頭調侃他,問他「是不是跟那個按摩女有一腿啊」、「阿帕,你還小呢,那女人對你來說,是不是熟過頭了啊」。 阿帕氣得要命,覺得黴運上頭,諸事不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每天都像個刺蝟,逮誰戳誰。 井袖只當他是年紀小,不跟他計較,找著機會就想勸他兩句:現在想找份穩定的工作多難啊,既然老闆都沒開口辭你,你就先幹著唄。 阿帕問清她要去的地方,調轉車頭。 他個子小,肩背都瘦削,真不該去硬扛那些責任。 井袖問他:「打聽到什麼了嗎?」 阿帕不耐煩:「沒呢。」 井袖平心靜氣:「阿帕,我跟宗杭是朋友,我也關心他,但有些事不能想當然,那麼多媒體關注,那麼多員警在查,大使館出面了,宗杭他爸光懸紅就百萬起,到現在都沒結果,你這樣沒頭蒼蠅樣亂找,是行不通的……」 阿帕打斷她:「你懂什麼?我看過很多警匪片,有些事急不得的,就是要慢慢來,再說了,你們中國人不是說,有志者事竟成嘛……」 阿帕是華人家庭長大的,還頗會引用一兩句地道的中國俚語。 井袖讓他噎得又好氣又好笑,又有點羡慕他:也就是他年紀小、血熱,才會有這樣不切實際但勇往直前的衝動吧。 反觀自己,是不是有點涼薄了:除了唏噓惋惜,好像也沒為宗杭做過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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