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尾魚 > 七根凶簡 | 上頁 下頁 |
四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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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棠間。 房間裡裝飾過,床單被面都換了新的,毛嫂在外頭守著門,讓她換衣服。 沒準備正式的禮服,來之前,帶了套新衣服。 黑色的牛津布鉛筆褲,乳白色羊絨低領毛衣,穿好了,對著鏡子一照,急的跺腳。 收到消息的羅韌很快過來,跟毛嫂說了一通好話才被放進屋,屋子裡,木代急的指領口:「你看!你看!」 都是他留下的痕跡,領口,頸後。 羅韌說:「沒事,這叫機械性紫斑,主要成因是皮下微血管遇到強大吸力或者摩挲而出血,不致命。」 木代氣的拿枕頭掄他。 羅韌大笑,拉她入懷:「反正婚禮是晚上,看不見。」 又胡說八道。 末了,羅韌把她的頭髮攏散開,遮住頸後,又拖幾縷到胸前,拉出那個帶珍珠的水手口哨搭在領口邊沿。 勉強能遮住。 木代不放心:「要不要圍個圍巾?」 「欲蓋彌彰嗎?」 她咬嘴唇:「那……臨時買一套,來得及麼?」 羅韌看向窗外,那裡,天色有些暗了,院子裡開始亮燈,人聲漸漸喧囂,毛嫂在外頭篤篤拍門:「新郎不能再待了啊,接下來,只能放女客了。」 木代認命了,往外推羅韌:「走走走。」 按照毛嫂的說法,依著當地規矩,新郎上門迎娶,陪著新娘子的女客,得有幾種。 一是沒出嫁的姑娘,算伴娘、閨蜜。 二是結婚不算久的新媳婦,最好已經生了小傢伙,意頭好,是新娘的榜樣,也有祝新娘子早生貴子的意思。 三是持家多年的女主人,老成、穩重,代表了長長久久的未來日子,並不只靠夫妻恩愛甜蜜,還要有生活和經受的智慧。 可巧,幾種都能聚齊。 木代終於見到季棠棠。 長相是那種讓人覺得舒服的漂亮,年紀說不好,乍看上去,木代覺得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但眼神不同,她的目光裡有一種過來人的沉靜,看人時,帶柔和的笑,舉手投足處,又有女子居家的溫婉。 但炎紅砂悄悄跟木代咬耳朵,說:「神棍早上說了,嶽小峰的媽媽很玄的,昨晚上跟個女鬼對桌談判呢……」 木代嚇了一跳:「女鬼?」 「也不是。」炎紅砂說不清楚。 她從神棍那裡零碎聽說,說是一個女的,叫盛影,死了之後怨氣不散,住進季棠棠的朋友石嘉信的身體裡。 本身是兩人共用皮囊,後來不知怎的,盛影占了上風,一個男人的身體,說話做事,跟個戾氣刻毒的女人無異,石嘉信痛苦之下,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向季棠棠求救。 炎紅砂咋舌:「說她臉色一沉,一巴掌過去把那個男人打翻,說,你不想活,我就送你死,分了一半的地方讓你住,你就得懂規矩。」 是嗎?木代偷偷看季棠棠,像個溫柔的姐姐,完全想像不出發怒時的樣子。 嶽小峰在門口鬧:「我也要進去,媽媽進去了,口袋姨姨也進去了,我也要進去嘛……」 岳峰的聲音傳來:「嶽小峰,規定好的,女的才能進去。你是嶽小峰啊,還是嶽小棠啊?你說一句你是嶽小棠,我就讓你進。」 沒聲息了,木代想笑,眼前腦補出嶽小峰撅著嘴巴推瓜皮帽的模樣。 最後,估計還是嶽小峰勝出了。 新娘子,得有個妝容。 炎紅砂攤開新買的化妝盒,仔細看木代:「我看看啊,應該畫個口紅,顯得人精神,還應該描個眼影,這樣眼睛好看……」 她忽然有點奇怪,覺得眼前的木代,比平時要漂亮,說漂亮也不確切,是多了種撩人心的柔媚,眼神清亮,嘴唇極其嬌豔,口紅盤的色一個個看過去,哪一種都沒有她自己的唇色來的好看。 要當新娘子的人,果然會變美呢。 季棠棠也過來幫著端詳,目光無意間瞥到她領口,稍稍停駐。 木代敏銳地感覺到了,刹那間一張臉通紅,垂下的手攥住衣邊。 季棠棠不動聲色取了刷頭,蘸著眉米分幫她淡掃眉梢,趁著旁人不留神,聲音很低的問她:「那個印子,有24小時嗎?」 木代心頭一突,被她叫破了,反而不緊張了,因著秘密共用,忽然覺得她親切,低聲回答:「沒有。」 季棠棠嗯了一聲,轉頭看毛嫂:「嫂子,讓廚房幫我煮兩個雞蛋吧。」 炎紅砂聽到了,說:「也給我來一個吧,我也餓了呢。」 雞蛋很快過來,季棠棠趁熱剝了一個,拿紗布包好遞給木代:「在有淤的地方滾一滾。」 木代側過身子,儘量避開炎紅砂她們的目光,低聲問她:「管用嗎?」 奇怪,總覺得,問這話時,季棠棠忽然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像是想起了什麼事,然後,嘴角浮起溫柔的笑,說:「我覺得,挺有用。」 時間在倒計時,外頭更吵了,有吹口哨的,也有起哄的,毛嫂出去了一回,回來時,轉達神棍交代的婚禮儀式流程:「我們不搞太複雜,沒有攔門什麼的那一套,時間到了,羅韌就過來接你,你開門,跟著他就好,其它的,都不用你操心。」 不操心,就是有點緊張,一想到那麼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看她,她就覺得發慌。 毛哥在外頭敲門,說:「有情況,娘家人來了。」 娘家人?紅姨嗎?木代怔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 是大師兄鄭明山。 「要見木代呢,說了,代表師門,有話單獨交代。裡頭的人清場了啊。」 是要清場,這個時候,娘家人最大。 除了木代,其它人都出來,門一開,外頭的燈光好晃,喜氣裹著酒味,還有行將上桌的大餐味道,帶得人微醺。 季棠棠走在最後,出門時,沖木代眨眼睛,像是提醒她別忘了遮掩。 然後轉頭。 迎面過來一個人,敦實的,卻絕不虛壯的身形,步子很穩,氣場很沉,和她擦肩而過。 季棠棠忽然停下,垂著的指尖微顫了一下,掌心有細汗,糯糯浸上來。 有那麼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忽然消音,似乎身在空曠的訓練場,臉上鈍鈍地疼,是剛挨過一拳。 邊上,有個男人對著她厲聲大罵。 ——「你豬啊,不是教你怎麼打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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