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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一


  正怔愣間,這條巷子,連帶著周遭的一切,又飄起來了,只留她一個人,在原地,仰著頭,看巨大的肥皂泡,顫顫悠悠往天上飛,到了某個高度,似乎承受不住壓力,炸開。

  為什麼這麼奇怪,為什麼羅韌明明看到她,卻像沒看到——而不是像曹胖胖一樣,一見到她就撿起了漸漸忘卻的前塵往事?

  木代走的躑躅起來,眼前一明一暗間,忽然進了長長的走廊,盡頭處呼聲雷動,兩個面色黝黑身材高大的白人打手,倚靠著牆壁在吸煙。

  木代從他們面前走過,他們像是沒看見。

  一直走,到盡頭處,推開門。

  呼喝聲、掌聲、煙氣、酒味,撲面而來。

  這是地下拳場。

  羅韌從拳臺上下來了,嘴角青了一塊,邊上的人小跑著給他遞上冰袋,拳臺上,一個壯碩的大塊頭伏在地上呻吟不已,而拳台下方,身材惹火穿著金色亮片比基尼的女郎端著紅酒迎上來。

  木代大叫:「羅小刀!」

  他聽不見,這裡,沒有人聽見。

  木代咬著嘴唇站著,看著他把紅酒端起了一飲而盡,代理人喜滋滋的上去,大概是報備著打了幾場、傭金多少,比基尼女郎向他拋媚眼,眼皮上金粉浮動。

  有那麼一個瞬間,羅韌無意間回了下頭,看到木代,似乎是奇怪為什麼這個場子裡有這樣的姑娘孤零零站著,向著她笑了一下。

  木代盤著腿,慢慢在地上坐下來。

  再然後,這整個地下拳場,連同那些喧囂,連同她的羅小刀,像離了吹口的肥皂泡,慢慢飄起來了。

  木代覺得一籌莫展。

  這裡,所有人都聽不到她的聲音,包括羅韌。

  所有人都看不到她,除了羅韌。

  但那又有什麼用呢,想到對著鏡子,怎麼樣都看不到自己的臉,木代沮喪極了。

  那個巨大的肥皂泡升空,無數的人影都像浮色,貼在肥皂泡的表面,晃花了人的眼。

  然後碎開。

  木代喃喃:「像個夢幻的泡影。」

  她撐著地慢慢起身,撣撣身上的灰,才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

  ——你以為,這樣硬沖進去,就能把他帶出來了?

  ——像個夢幻的泡影……

  木代突然明白了。

  她根本進入不到羅韌那重新經歷的人生裡,她進入的,是羅韌的夢!

  夢的時間有長短,所以,會有無數的肥皂泡,一一升空,然後破碎。

  所以,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唯獨羅韌可以!

  但這種「可以」,也是打了折扣的,她沒法用聲音或者自己的臉去提示他,去喚醒他心底深處始終存在的、對她們的記憶和眷念。

  木代奔跑起來。

  她需要找到一個羅韌的夢,不被人打擾,可以接近他,即便面目模糊不能講話又能怎麼樣?不是說愛人之間可以心有靈犀嗎?

  她一直奔跑。

  跑過勁歌熱舞的酒吧,跑過棉蘭帝國酒店血污森然的走廊,跑過小商河的漫天黃沙,然後猝然停下。

  月色如銀。

  這是菲律賓,棉蘭老島,叢林。

  高大的密樹,葉片上森冷的水滴入脖頸,近處有悄細的蟲鳴,遠處,有不知道什麼野獸的低低的吼聲。

  木代撥開旁枝,小心地繞過荊棘,向著不遠處那一片營地走過去。

  這是她見過最簡陋的營地,地上的那些人,枕著木枝,抱著槍,蚊蟲在周邊飛舞,篝火堆被小心的撥散開——用燒木的氣味熏蚊,但又確保煙氣不至於過大,不會引來潛在的居心叵測的敵人。

  倚著樹樁守夜的羅韌警覺的抬頭,然後拄著槍,慢慢站起身來。

  §第八卷 第8章

  木代喜的直沖過去,一頭撲進羅韌懷裡。

  羅韌遲疑了一下,低頭看她。

  木代也看他,很多想說的話,比起在國內的時候,這時的羅韌有些不一樣,黑些,瘦些,氣場桀驁,渾身都透著硬,不溫和。

  但不管怎麼樣,她都歡喜的很,頭倚在他胸口,雙手圈住他。

  聽到羅韌說了句:「在做夢吧。」

  夢不是一團荒誕,有人在夢裡解題,有人在夢裡賦詩,也有人在夢裡推導出自己在做夢。

  他笑了一下,似乎還籲了口氣,胳膊一緊環住她腰,把她的身體貼向自己,兩隻手從她衣服下擺處滑入,攥住了衣邊,木代還沒反應過來,他像是幫她脫衣服,刷的一下上掀,卻不真的脫下——掀了一半時忽然打圈,只露口鼻,蒙住了她的眼睛,也把她的手臂繞在了裡頭。

  木代眼前暗下,身子瞬間被放倒,脊背觸到冰涼的地面,激地微微挺起,腰間忽然一松,羅韌解了她的褲扣往下一褪,信手又是一擰,木代慌的亂掙,越忙越亂,胳膊怎麼都掙不脫,腿也像是綁上了,怎麼都脫不出。

  身上承了羅韌的重量,他吻她耳後、脖頸,一隻手推開她胸衣,肆無忌憚在她胸前遊走。

  怎麼羅韌把她當成了一場綺夢嗎?木代急的額上滲汗,身體的反應上來,一時間又身體發顫嘴唇發幹,好在意識倒還清醒,羅韌吻上她唇時,她下狠了心,狠狠咬下去。

  趁著他退後痛噓,木代翻身坐起,透著衣裳,模糊看到他位置,胳膊屈起了狠狠拿肘撞他,然後一個就地翻滾開了站起。

  剛站起就被褪到腳踝的褲子絆了個趔趄,她踉蹌著站定,費勁地把脫了一半的上衣穿回去,三兩下踩下了褲子,撿起了就扔羅韌:「誰讓你這樣的!」

  她並不反感和他親密,但像這次這樣,形同強迫,蒙了眼,連看都不讓她看見,讓她胸中騰起好一股惡氣。

  羅韌聽不見,但從肢體動作,也知道她是氣惱,低頭看到她褲子揉成了一團砸在腳下,於是彎腰幫她撿起來。

  叢林陰濕的風吹過來,她赤著腳,光著腿,站著有些涼颼颼的,羅韌過來,把褲子遞給她,笑了笑,轉身回去,又在樹樁處坐下,拄了槍,滿不在乎吹了吹槍口,又取了鹿皮布來擦。

  木代三兩下理好衣服,走過去在羅韌面前屈膝半跪,羅韌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只是在木代試圖靠近他時,很不客氣地往後一倚,頭微側,槍橫過來,擋在兩人之間。

  他倒是有點脾氣,你不讓碰,我就不碰,但你也別來招惹我,不伺候。

  木代想笑,像是發現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不管不顧的伸出手,硬是把羅韌的頭掰的朝向自己。

  說:「有些事,我能做,你不能做。」

  當然不能依他,依了他,就是一場春夢,他會把她當成入夢的隨便哪個女人,解決生理需求,醒了就忘。

  那不行,她是木代。

  木代拿起羅韌的手。

  羅韌似乎覺得好笑,於是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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